# 第一章画室的阳光

陈砚第一次见到陆则，是在大学美术馆的展厅里。

那天下午有场油画展，他抱着画板想找个光线好的角落临摹，刚拐过展厅的转角，就看见落地窗前站着个人。男生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露出的侧脸线条利落，下颌线绷得很直。他正对着一幅莫奈的《睡莲》出神，指尖无意识地在裤缝边摩挲，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把帽檐的阴影拉得很长。

陈砚的笔尖顿了顿。他学了十几年画，对光影和轮廓的敏感刻在骨子里，可那一刻，他觉得再精妙的笔触，也画不出眼前这人身上的那种安静的张力。

“这里有人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男生转过头，帽檐下的眼睛很亮，像淬了光的黑曜石。“没人。”声音偏低，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却意外地好听。

陈砚点点头，选了个离他不远的位置支起画板。他假装在看墙上的画，余光却忍不住往那边飘——陆则看画的时候很专注，眉头会微微蹙起，像是在和画布对话；他偶尔会拿出手机拍两张细节，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的动作很快；阳光移动时，他会跟着往旁边挪半步，像是很贪恋那点暖光。

直到闭馆的广播响起，陈砚才发现自己的画板还是空白。他慌忙收拾东西，陆则已经转身往外走，黑色的连帽衫在人群里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同学，”陈砚鬼使神差地叫住他，“你也喜欢莫奈？”

陆则脚步顿住，回头看他。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瞳孔里投出细碎的光斑。“嗯。”他应了一声，没多话，转身融进了走廊尽头的光线里。

陈砚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没开封的颜料管，指尖有点发烫。

后来他才知道，陆则是建筑系的学长，常年泡在设计院的绘图室，偶尔会来美术馆看展。陈砚开始算着时间往美术馆跑，有时能碰到他，有时碰不到，心里像揣了颗忽明忽暗的星子。

他发现陆则总穿深色的衣服，发现他看画时习惯站在右侧，发现他背包侧面总别着支银色的钢笔——那是陈砚去年在文具店见过的限量款，当时他犹豫了很久没买。

这些零碎的发现像拼图，一点点在陈砚心里拼出陆则的样子。他不敢靠太近，只敢隔着展厅的画作、隔着图书馆的书架、隔着教学楼前的香樟树，悄悄看他。画室的阳光每天都准时落在画布上，可陈砚觉得，最暖的那一缕，总落在陆则身上。

第二章雨夜的伞

九月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陈砚从画室出来时，雨已经下得像瓢泼一样，他早上出门急，没带伞，抱着刚完成的画框站在屋檐下犯愁。画框上裹着塑料布，里面是他偷偷画的陆则的侧影——那天在美术馆，他终于鼓起勇气，用速写捕捉了那个被阳光照亮的瞬间。

正当他咬咬牙想冲进雨里时，一把黑色的伞忽然出现在他头顶。

“没带伞？”

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雨气的清冽。

陈砚猛地抬头，撞进陆则的眼睛里。他今天没戴帽子，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少了平时的疏离，多了点烟火气。

“嗯……”陈砚的喉结动了动，怀里的画框抱得更紧了，“谢谢学长。”

“去宿舍？”陆则问，伞柄往他这边倾斜了大半，自己的肩膀已经湿了一块。

“嗯，东区。”

“顺路。”陆则言简意赅，率先迈步走进雨里。

雨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把两人圈在一个狭小的安静空间里。陈砚能闻到陆则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雨水的湿气，很干净的味道。他刻意放慢脚步，让自己的影子能和对方的在水洼里稍微重叠一点。

“画的什么？”陆则忽然瞥了眼他怀里的画框。

陈砚的心猛地一跳，差点把画框掉在地上：“没、没什么，课堂作业。”

陆则没再追问，目光落在前方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柏油路上。沉默在雨声里蔓延，陈砚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安心。他偷偷看陆则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和他画里勾勒过无数次的样子，一模一样。

到了宿舍楼下，雨势渐小。陈砚把画框往身后藏了藏，抬头对陆则笑了笑：“谢谢学长，”

“不用。”陆则把伞递给她，“拿着吧，最近总下雨。”

陈砚接过伞，伞柄上还留着他的温度。“那……学长再见。”

“再见。”陆则转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你的画框边角磨破了，记得修修。”

陈砚愣在原地，看着他走进雨里的背影，才发现画框的木质边缘确实磕掉了一小块——是上次在美术馆不小心撞到展架时弄的。他竟然注意到了。

那天晚上，陈砚把那幅速写小心翼翼地从画框里取出来，贴在了速写本的第一页。旁边空白的地方，他用铅笔轻轻画了把黑色的伞，伞下有两个并肩的影子。

第三章图书馆的咖啡渍

陈砚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陆则可能去的地方。

他知道陆则每周三下午会去图书馆三楼的阅览室，就故意选同一时间去查资料，坐在斜后方的位置，假装翻书，眼角的余光却总追着那个黑色的背影。

陆则看书时很专注，手指翻过书页的动作很轻，偶尔会拿出那支银色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格外清晰。

陈砚发现他喝咖啡只喝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每次都用图书馆自动贩卖机里的纸杯装着，放在左手边固定的位置。

有一次，陈砚去接水，路过陆则的座位时，不小心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一下，手里的水杯晃了晃，半杯温水泼在了陆则的笔记本上。

“对不起！对不起！”陈砚吓得脸都白了，慌忙去拿纸巾。

陆则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迅速合上笔记本，用纸巾按压着潮湿的封面。

“我赔你一本新的！或者我帮你弄干……”陈砚语无伦次，心里又急又悔。

“没事。”陆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把笔记本放进背包，“不重要的东西。”

陈砚看着他收拾东西离开，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整天都没精打采。他甚至不敢去想，陆则会不会觉得他是故意的，会不会以后都避开他。

第二天，陈砚特意去买了本最好的笔记本，想找机会还给陆则，却在设计院门口徘徊了很久都没敢进去。正准备放弃时，陆则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图纸，似乎要去工地。

“学长！”陈砚鼓起勇气叫住他。

陆则看到他，愣了一下：“有事？”

“这个……赔给你。”陈砚把笔记本递过去，声音很小。

陆则看了眼笔记本，又看了看他，忽然笑了笑。那是陈砚第一次见他笑，很浅，却像冰雪融了一角，“不用，真的没事。”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的背包，“昨天的笔记我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了，没丢。”

陈砚松了口气，心里却还是有点过意不去。“那……我请你喝杯咖啡吧？就当赔罪。”

陆则看了看手表：“我赶时间，下次吧。”

“好！”陈砚立刻点头，生怕他反悔，“那下次我找你？”

陆则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点无奈，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看着陆则离开的背影，陈砚握着笔记本的手微微发抖。他忽然觉得，那点咖啡渍，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四章工地的晚霞

陈砚再次见到陆则，是在两周后的工地上。

他们系有门实践课，需要去在建的教学楼采集素材，陈砚抱着画板刚到工地门口，就看到陆则穿着黄色的安全帽，正在和工人说着什么。他脱掉了连帽衫，里面是件白色T恤，沾了点灰尘，却更显得肩宽腰窄，浑身透着股利落的劲儿。

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悄悄找了个角落，打开画板开始画他的侧影。阳光斜斜地照在工地上，把陆则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说话时的手势、低头看图纸时的专注、甚至额角渗出的汗珠，都成了陈砚笔下的风景。

画到一半，工地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好像是脚手架有点松动。陈砚下意识地抬头，正好看到陆则伸手扶住了一个差点摔倒的工人，自己却被晃动的钢管撞了一下肩膀。

“学长！”陈砚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陆则揉了揉肩膀，看到他跑过来，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这里危险，快出去。”

“你没事吧？”陈砚看着他的肩膀，紧张得不行。

“没事。”陆则拍了拍他的胳膊，“真的，小磕碰而已。”他转身对旁边的工头交代了几句，然后对陈砚说，“我送你出去。”

两人并肩往工地外走，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云彩像被打翻的颜料。

“你经常来工地？”陈砚问。

“嗯，这个项目是我们系负责的，得盯着。”陆则的声音有点累，却依旧清晰。

“很辛苦吧？”

“还好，习惯了。”陆则看了他一眼，“你画什么呢？刚才看你一直在画。”

陈砚的脸颊发烫：“画……画风景。这里的晚霞好看。”

陆则抬头看了看天，点了点头：“是挺好看的。”

走到工地门口，陆则停下脚步：“你回去吧，注意安全。”

“学长也是。”陈砚看着他肩膀上的灰尘，忍不住说，“你的T恤脏了，要不要……我帮你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觉得太唐突。

陆则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他顿了顿，忽然说，“上次说的咖啡，明天下午有空吗？”

陈砚惊讶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有！有空！”

陆则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那下午三点，学校门口的咖啡馆见。”

“好！”

看着陆则转身走回工地的背影，陈砚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快要溢出来。夕阳把他的影子和远处陆则的影子连在了一起，温柔得不像话。

第五章速写本里的秘密

咖啡馆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香气。

陈砚提前十分钟到的，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手心一直在冒汗。陆则推门进来时，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等很久了？”陆则在他对面坐下，脱掉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衬衫。

“没有，刚到。”陈砚的声音有点发紧。

服务员过来点单，陆则点了杯黑咖啡，然后问陈砚：“你喝什么？”

“和你一样。”陈砚说。

咖啡端上来时，陆则看着他皱着眉喝了一口，忍不住笑了：“不喜欢喝黑咖啡？”

陈砚有点不好意思：“有点苦……”

“那怎么不点别的？”

“想试试你的口味。”话一出口，陈砚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则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他，眼里的笑意深了些：“下次不用勉强自己。”

两人聊了很多，从各自的专业聊到喜欢的电影，从童年的趣事聊到对未来的打算。陈砚发现，陆则其实不像看起来那么冷淡，他只是话不多，但说的每一句都很实在，而且很会照顾人的情绪。

聊到画画时，陆则忽然说：“你好像很喜欢画画？”

“嗯，从小就喜欢。”陈砚点头，“以后想当插画师。”

“挺好的。”陆则看着他，“我看过你朋友圈的画，很棒。”

陈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看我朋友圈？”他记得自己设置了仅三天可见，而且很少发东西。

“嗯，上次在美术馆加了微信，偶尔会刷到。”陆则说得很自然。

陈砚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忽然想起自己的速写本，犹豫了很久，还是从包里拿了出来，递到陆则面前：“学长，能帮我看看吗？给点意见。”

陆则接过速写本，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那幅美术馆的侧影速写，旁边还有把小小的黑伞。他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了陈砚一眼，没说话，继续往下翻。

速写本里画满了各种各样的风景和静物，却在某一页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陆则——有在图书馆看书的他，有在设计院门口打电话的他，有在工地戴安全帽的他，甚至还有一张是他喝黑咖啡时，嘴角沾了点奶泡的样子。

最后一页，是昨天画的工地晚霞，画的角落里，有两个并肩的小人影。

陆则翻到最后一页时，停了下来，指尖轻轻拂过那两个小人影，没说话。

咖啡馆里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在流淌。陈砚的手心全是汗，紧张得快要窒息。他后悔了，不该这么冲动，不该把这些藏了这么久的秘密暴露出来。

“陈砚，”陆则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这些画……”

“我……”陈砚的眼眶有点发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画你的，就是……忍不住……”

陆则合上书，放在桌上，抬眸看着他，眼神认真得让陈砚心跳骤停。“你知道吗，”他说，“我第一次在美术馆注意到你，不是因为你在找座位，是因为你画板上的颜料蹭到了鼻尖，自己却不知道。”

陈砚愣住了。

“你总穿浅色系的衣服，在画室里很显眼。”陆则继续说，“你去图书馆总坐在我斜后方，翻书的动作很轻。你上次泼到我笔记本上的水，其实我早就发现你在门口徘徊了很久。”

陈砚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原来，他的那些小心思，他早就知道了。

“还有，”陆则的声音放得更柔，“我其实不喜欢喝黑咖啡，只是觉得你可能会注意到。”

陈砚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陆则伸出手，轻轻擦去他脸颊上的眼泪，指尖的温度烫得陈砚心尖发颤。“那本速写本，”他说，“可以送给我吗？”

陈砚用力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心里却像被阳光填满了，暖得发烫。

陆则x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