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0718】
1
走廊顶灯“滋啦”闪了两下，像被无形的手拧低了亮度，只剩一线惨白。
鸭舌帽微抬，口罩上方那道蜈蚣疤随之蠕动，声音沙哑得像玻璃渣滚过铁板：
“孟小姐，刀用着顺手吗？”
孟子义没答，只“唰”地抬腕，军刺在掌心转出一朵冷冽银花，刀背贴着小臂滑过，停在大动脉外侧——一寸之遥，皮肤被冰得泛起细粒。
李昀锐侧步，挡在她与男人之间，声音低而稳：“你是谁？”
“0718的快递员。”那人笑，指尖弹了弹打印纸，“三年前，我亲手把刀放进快递盒；今天，我来收利息。”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手——
不是挥刀，而是把军刺横咬在齿间，双手解开外套纽扣，露出里面一件黑色T恤，胸口印着一张黑白遗照——
少年模样，眉眼与孟子义七分像，却永远定格在十八岁。
孟子义瞳孔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哥？”
2
记忆像被撕开的旧胶片，一帧帧倒灌——
2011年7月18，横店外围拆迁工地，十七岁的孟子义被堵在断墙后，五个小混混撕她衣服，拿手机拍“裸照抵债”。哥哥孟叙白闻讯赶来，赤手空拳，用半截啤酒瓶捅翻为首的人，却被人反手一刀捅进心脏。
血喷在她脸上，温热，带着铁锈甜。
少年最后一句话，气音混着血泡：“闭眼……别看。”
案子被定性“聚众斗殴”，主犯未满十四，收容教育三个月；周以宁父亲当时负责拆迁，为压舆情，连夜抹平所有监控。
孟子义记得，自己在派出所跪了六个小时，只换来一句：“小姑娘，别闹，闹就是毁了自己。”
后来，她进圈，改名，把0718纹在大腿内侧，像把耻辱钉进肉里。
她以为没人知道，却忘了——当年递刀的人，也在现场。
3
“想起来了？”蜈蚣疤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被火烧毁半边的脸，嘴角歪斜，却咧到极致，“我那年十四，未成年，捅完你哥，我还顺手拍了他咽气的视频，高清，30帧，你要看吗？”
李昀锐眸色瞬间沉到底，抬手就要夺刀，却被孟子义按住——
女人指尖在颤，声音却平静得吓人：“视频呢？”
“在云端，加密。”蜈蚣疤舌尖舔过齿间军刺，血珠滚落，“条件简单——你当众自杀，直播，三十分钟，我放链接。”
“否则，”他指了指李昀锐，“他替你死，也行。”
空气像被瞬间抽干，走廊尽头消防栓玻璃映出三人的影子，扭曲成一幅地狱浮世绘。
李昀锐冷笑一声，忽然抬手，掌心握住孟子义的军刺，刀锋瞬间压进自己左肩，血顺着锁骨往下淌，滴在地板，绽开一朵细小的梅：
“我替她，你要多少血？”
蜈蚣疤愣了半秒，随即大笑，笑声在走廊回荡，像钝刀刮骨：“好一对亡命鸳鸯！”
孟子义却在这时动了——
她猛地抬膝，狠狠撞上男人裆部，趁对方弯腰瞬间，劈手夺下他齿间军刺，反手一拧，“咔”地卸掉他右肩关节，动作干净利落，像排练过千遍。
“三年前，我哥教你用刀；今天，我教你用命。”
女人声音冷到极致，刀尖贴着他颈动脉，轻轻一抹——
血线迸出，却浅，只破皮层，像给死神画一道开门符。
4
十分钟后，地下停车场。
蜈蚣疤被反绑在轮椅上，嘴塞领带，血顺着脖颈滴在胸口，把遗照染成鲜红。
李昀锐肩伤简单包扎，白色衬衣半边浸透，却浑然不顾，单手拎着笔记本，打开加密云端——
需要两道动态密码：
1. 蜈蚣疤虹膜
2. 0718倒计时，剩余02:13:45
孟子义蹲下身，与男人平视：“虹膜我可以挖，但倒计时一到，视频自动销毁，对吗？”
对方咧嘴，血混着唾液往下淌，声音含糊却兴奋：“对，除非——你比我先死。”
女人忽然笑了，抬手，军刺在指尖转一圈，刀背贴着自己左腕轻轻一划——
血珠滚落，滴在笔记本触控板，像按下确认键。
“我死，容易。”
“但在我死之前——”
她掏手机，拨号，外放——
“110吗？我要报案，横店皇冠酒店地下B2，绑架、勒索、故意杀人未遂，嫌疑人已控制，请带眼科医生，可能需要活体取虹膜。”
蜈蚣疤瞳孔地震，疯狂挣扎，轮椅“咣当”撞向墙壁，却敌不过李昀锐一脚刹车。
男人掌心覆在女人腕间伤口，指腹用力，血止住，声音低而狠：“别再擅自作主，你的命，有我一半。”
5
凌晨一点，经侦技术队赶到。
虹膜扫描，倒计时停在00:03:27，视频文件解锁——
30G，4K，多机位。
第一段：2011年7月18，拆迁工地，少年孟叙白被围殴、捅刀、倒地，全程高清，背景音里，十四岁的蜈蚣疤笑声尖利：“拍下来，回去慢慢欣赏！”
第二段：2019年7月17，周以宁办公室，蜈蚣疤交付“M套餐”素材，收款50万，附赠一句：“那女人哥哥死得真惨，要不做个‘死亡威胁’彩蛋？保准她疯。”
第三段：一小时前，酒店走廊，暗红灯光下，蜈蚣疤自言自语：“杀了她，视频公开，我进监狱，也名垂青史，嘿嘿，0718，完美闭环。”
铁证如山。
技术队负责人抬头，看向孟子义：“孟小姐，材料我们拷走，嫌疑人我们会依法处理，你……还好吗？”
女人没回答，只转身，走向不远处消防栓，抬手，一拳砸碎玻璃——
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她却笑得释然，像终于把十年淤血一次吐尽。
“哥，”她轻声道，“看见了没？”
“害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6
回酒店套房的电梯里，李昀锐单手把人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悄悄在美团下单：
【医用缝合包+破伤风疫苗+口服褪黑素，备注：请放前台，别敲门】
孟子义额头抵在他肩伤附近，血与血交融，分不清是谁的。
“李老师，”她声音闷而软，“我困了。”
男人低头，唇贴着她发旋，声音低得像承诺：“睡吧，0718，结束了。”
电梯数字一点点攀升——
3、7、12、18……
“叮”一声，18楼到。
门开，长长的走廊灯光温柔，像终于亮起的黎明。
孟子义却在这时，忽然踮脚，吻住他的唇，舌尖尝到铁锈，也尝到未来——
“不，0718，才刚开始。”
“接下来，轮到周以宁，轮到林俏俏，轮到所有吃我哥人血馒头的人。”
“李昀锐，你准备好了吗？”
男人回吻，掌心覆在她后颈，指腹摩挲那道细小旧疤，声音低而稳——
“我随时，为你拔刀。”
“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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