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幻想小说 > 大雁向北飞,我取男主当媳妇
本书标签: 幻想  原创 

草莓味是酸甜的

大雁向北飞,我取男主当媳妇

那封薄薄的信,像一把生锈却锋利的剪刀,猝不及防地剪断了柳河村上空那片偷来的、宁静的蓝天。外婆枯瘦的手颤抖着接过村支书递来的、装着车票钱的信封,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但她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死死咬着下唇,转身,用更快的速度、更佝偻的背,去给陈小山收拾行李。

陈小山站在院子里,手里攥着那张被外婆眼泪滴湿了一角的信纸,夏日炽热的阳光晒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彻骨的寒,从脚底心一路蔓延到头顶,将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六年的时光,六年的喘息,六年来小心翼翼积攒起来的、关于“正常”和“自由”的碎片,在这一刻,被信纸上那潦草而冰冷的字迹,轻易地碾得粉碎。

他知道反抗是无用的,询问是徒劳的。母亲的决定,如同铁律,从未给他留下过任何转圜的余地。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外婆将他那几件洗得发白、却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将他省吃俭用攒下的、用旧手帕包着的钱(外婆执意要塞给他),还有那个早已磨得颜色黯淡、却始终陪伴的旧魔方,一起塞进一个半旧的帆布包里。

临别那晚,外婆做了一桌很丰盛的饭菜,全是陈小山爱吃的。她不停地给他夹菜,嘴里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声音却越来越哽咽:“到了城里……要听……听你妈的话……好好吃饭……冷了加衣……学习上……别太逼自己……外婆……外婆……”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摸陈小山低垂的头。

陈小山低着头,把脸埋进碗里,滚烫的眼泪无声地掉进米饭里,和着咸涩,一起咽下喉咙。他不敢抬头看外婆的眼睛。

李建国那年没有回来过年。陈小山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母亲这个决定,也不知道他对此会是什么态度。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也许反对过,也许默许了。但无论如何,结果不会改变。

第二天一早,外婆送他到村口的老槐树下。六年前,他也是在这里,被母亲带上摩托车离开。六年后,他独自一人,背着一个帆布包,即将踏上返回那个冰冷牢笼的路。外婆紧紧抓着他的手,枯瘦的手指冰凉,用力到指节发白,却终究,一点一点,缓慢而痛苦地松开了。

“小山……好好的……”外婆最后只说了这一句,便背过身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再也不肯回头。

陈小山深深地看了外婆佝偻的背影最后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幕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转过身,踏上了通往镇上的土路,没有再回头。

长途汽车载着他,驶离了熟悉的田野和山丘,重新汇入城市的喧嚣和灰暗。当那栋熟悉的、墙皮斑驳的红砖楼再次映入眼帘时,陈小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楼道里依旧堆满杂物,空气里的霉味和油烟味似乎从未散去。他用那把早已生锈、却依旧能打开门锁的钥匙,打开了那扇深绿色的铁门。

屋里空荡荡的,积了厚厚一层灰,比他离开时更加破败和冷清。母亲不在家。他站在门口,环顾着这个曾经囚禁了他整个童年的“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和寒意。那块俗艳的牡丹花布帘还在,后面那个不足一平方米的“窝”还在,只是堆满了不知名的杂物,像个被遗弃的垃圾角。

他没有去动那些东西,只是把帆布包放在还算干净一点的饭桌边,然后开始打扫。用冷水浸湿抹布,擦拭桌椅、柜子、窗台。灰尘在昏暗的光线里飞扬,带着陈腐的气息。他干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进行某种告别仪式,又像是在为自己即将开始的、新的囚禁生涯,清理出一个勉强可以栖身的角落。

母亲是三天后才回来的。她看起来更瘦了,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廉价的紧身连衣裙,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和长期缺乏睡眠的疲惫与烦躁。看到陈小山,她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发了那封信。

“回来了?”她语气平淡,甚至有些冷漠,“房间自己收拾。高中给你找好了,三中,下周一去报到。”她没问他在外婆家过得怎么样,没问他中考考了多少分,没问任何关于他这六年生活的话。仿佛他只是出去度了一个短暂的假期,现在假期结束,该回来继续履行他作为“拖油瓶”和“出气筒”的义务了。

陈小山低低地“嗯”了一声。

母亲扔给他一个薄薄的信封:“学费和第一个月生活费。省着点用。”说完,她便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很快,里面传来电视机嘈杂的声音。

陈小山捡起那个信封。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数目刚好够缴纳那所“三中”的学费和极其微薄的生活费。他攥着信封,手指收紧,指节泛白。然后,他默默地走到那个布帘后面,开始清理杂物,为自己腾出一块可以睡觉的地方。外婆给他带的那包钱,和过去六年李建国给的红包、他自己省下的零钱,被他用油纸仔细包好,藏在了帆布包最里层一个自缝的夹层里,然后又将帆布包塞进了墙角一堆旧书的最后面。那是他全部的“家底”,是他未来唯一的、渺茫的指望。

周一,他独自一人,按照母亲给的地址,找到了那所位于城市边缘、校舍陈旧、名声不佳的“三中”。报到,缴费,领书,分班。一切都进行得机械而麻木。班里的同学大多和他一样,来自城市底层或周边乡镇,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迷茫,或者是对未来的无所谓。老师看起来也缺乏重点中学教师的那种精干和激情,讲课有些照本宣科。

陈小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似乎总是被安排在这样的位置),看着窗外灰扑扑的天空和远处冒着黑烟的工厂烟囱,心里一片死寂的冰凉。这就是母亲为他“找好”的高中。一个看不到太多希望的地方。

但他没有放任自己沉沦。柳河村六年的自由时光,虽然短暂,却在他骨子里刻下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外婆的疼爱给了他温暖,李建国的沉默关怀给了他一丝底气,而他自己偷偷攒下的那些钱,则给了他一种模糊的、关于“未来可以自己争取”的念想。更重要的是,他早已习惯了在绝境中寻找一丝向上的可能,习惯了用绝对的“优秀”来换取片刻的安宁和生存空间。

既然无法改变环境,无法逃离掌控,那么,就在这个泥潭里,尽可能地,挣扎得漂亮一点。至少,成绩,是他唯一可以完全靠自己掌控的东西。

他重新变回了那个学习机器。不,是比机器更精准、更高效、更沉默的学习机器。课堂上,他聚精会神,眼神锐利得像要吸走黑板上的每一个字。课后,他不参与任何闲聊和打闹,除了上厕所和打水,几乎从不离开座位,要么在做题,要么在背诵。晚上回到家(如果母亲不在,那是常态),他就蜷缩在那个重新收拾出来的、依旧狭窄的角落里,就着一盏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光线昏暗的台灯,继续学习到深夜。困了,就用冷水洗把脸;饿了,就啃一口硬邦邦的冷馒头(生活费拮据,他常常如此)。他把所有的时间、精力、情感,都压缩、榨干,全部灌注到书本和习题里。

第一次月考,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年级第一的位置。总分比第二名高出几十分。

成绩单发下来时,班主任,一个四十多岁、有些发福、教数学的男老师,推了推眼镜,看着陈小山,眼神里有惊讶,也有疑惑。他把陈小山叫到办公室,语气还算温和:“陈小山,你这次考得不错。以前在哪儿读的初中?”

“柳河镇中。”陈小山低声回答。

“哦,乡镇中学……”班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基础打得挺扎实。继续保持。有什么困难,可以跟老师说。”

陈小山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困难。

然而,这个“年级第一”带来的影响,却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悄然发生。

首先是老师们态度的变化。班主任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惊讶,逐渐变成了重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上课提问,如果陈小山答对了(他几乎总是对的),老师会赞许地点点头,有时还会让他讲讲思路。如果他偶尔走神(这种情况极少),或者作业因为台灯光线太暗而字迹有些潦草,老师也往往选择视而不见,或者只是轻轻提醒一句。其他科目的老师也是如此。在这个升学率低迷、好学生稀缺的普通高中,一个次次稳坐年级第一的苗子,无疑是黑暗里陡然亮起的一盏灯,哪怕这灯光来自一个沉默孤僻、家境显然不佳的孩子,也足以让老师们心生怜惜和隐隐的期望。他们开始有意无意地给他“开绿灯”——图书馆借书可以破例多借几本;有些参考书和习题资料,老师会把自己的借给他看,甚至悄悄塞给他一些;课堂上有超纲的难题,也会点他起来回答,仿佛是一种默认的“加餐”。

这种“纵容”,对陈小山而言,是一种陌生而珍贵的资源。他贪婪地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知识,像一块永远吸不饱水的海绵。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课本和试卷,开始主动涉猎更广的范围。图书馆里那些积满灰尘的文学名著、科普读物、甚至过期的学术杂志,都成了他精神上的食粮。那些老师私下给的资料,他更是反复钻研,直到吃透。他的成绩,不仅稳定在年级第一,而且与第二名的差距越拉越大,分数高到让其他同学感到绝望,也让老师们啧啧称奇。

其次是同学。最初,因为他过分的沉默和近乎拼命的学习姿态,加上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冷清和疏离,同学们对他敬而远之,背地里叫他“书呆子”、“怪胎”。但随着他一次又一次毫无悬念地拿下第一,一种微妙的情绪开始在部分同学中蔓延。那是一种混合着敬佩、嫉妒、以及些许依赖的复杂情感。尤其在考试前,或者遇到难题时,开始有人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拿着习题册,走到他座位边,用极轻的声音问:“陈小山,这道题……你能帮我看看吗?”

陈小山起初是愕然的,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不习惯与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不习惯这种纯粹的、不带恶意的求助。但他没有拒绝。他会接过习题册,看一会儿,然后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指出关键点,或者列出步骤。他讲解时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淡,却总能切中要害。久而久之,他在班里竟有了一些“人气”。虽然依旧独来独往,但课间围在他座位边问题目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偶尔,他抬头活动僵硬的脖颈时,也能对上几道带着善意和好奇的目光。

甚至有一次,班上一个家境似乎不错、性格活泼的女生,在看到他中午只啃一个冷馒头就白开水时,偷偷在他抽屉里塞了一个洗干净的苹果。陈小山发现时,愣了很久,拿着那个红润的苹果,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涩。他没有吃那个苹果,把它小心地放进了书包里,带回了家,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舍得吃,直到苹果慢慢变皱、干瘪。

这些来自老师的“纵容”和同学的零星“善意”,像几缕极其微弱的阳光,小心翼翼地照进他灰暗压抑的高中生活。它们无法驱散母亲随时可能降临的阴云,无法改变那个“家”的冰冷窒息,也无法带给他真正的快乐和松弛。但至少,它们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名为“三中”的泥潭里挣扎时,并非完全孤立无援,并非毫无价值。

他用拼命换来的“优秀”,成了他在这片新的泥沼中,唯一能抓住的、略微高一点的立足点。老师们因为他的成绩而给予的宽容和资源,同学们因为他的能力而流露出的些许敬佩和依赖,都成了支撑他继续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甬道里,跌跌撞撞向前走的、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他知道,母亲不会在意他考了多少分,不会在意他是否年级第一。她只在意他是否“听话”,是否“省心”,是否花了她“该花”的钱。每周一次的电话“查岗”依旧准时,语气依旧是那种不耐烦的、带着审视的冰冷。但陈小山已经学会了用最简短、最无懈可击的回答来应对:“嗯。”“好。”“知道了。”“钱够用。”

他更加沉默,更加拼命,也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绝对的实力,或许,才能在未来某个时刻,为他撬开一丝逃离这无形掌控的缝隙。哪怕那缝隙再小,再渺茫。

所以,他只能更加努力地挣扎,更加拼命地优秀。在这所普通的、看不到太多希望的高中里,他像一个孤独的攀登者,咬紧牙关,向着那虚无缥缈的、名为“未来”的山巅,一寸一寸,艰难地挪动。而每一次年级第一的成绩单,每一次老师赞许的眼神,每一次同学小心翼翼的求助,都是他在这漫长而痛苦的攀爬中,偶尔踩到的、一块稍微坚实一点的石头。

他不知道山顶有什么,甚至不知道这座山是否有顶。他只知道,停下来,就是坠落,就是被身下那片冰冷的、名为“命运”和“母亲”的泥潭,彻底吞噬。

所以,他只能继续。

上一章 红包来啦 大雁向北飞,我取男主当媳妇最新章节 下一章 魔法会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