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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

大雁向北飞,我取男主当媳妇

日子在紧绷的弦上滑行,偶尔被那晚魔方的“咔哒”声和饭菜的余温稍稍润泽一下,但很快又被更深重的寒意覆盖。那个旧魔方成了陈小山唯一的秘密慰藉,被他藏在枕头底下最深的角落,只有深夜,确信主屋没有动静时,才敢拿出来,在五瓦灯泡昏黄的光晕里,无声地转动几下。那单调的声响和混乱的色彩,是他对抗无边寂静和恐惧的唯一武器。李建国再也没有提起那晚的事,也没有再给他买过任何东西,甚至很少再和他有直接的眼神接触。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甚至更糟——母亲的情绪越发不稳定,外出的夜晚更多,回来时身上的烟酒气也更重。李建国的加班也成了常态,即使在家,也多半是沉默地抽烟,或早早蒙头大睡。家里像个冰窖,空气都凝滞着,吸进肺里,冷得发疼。

深秋的风带了锋利的边缘,刮在脸上生疼。梧桐叶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灰白色的天空下,画出凌厉而绝望的线条。又是一个周六。

难得的,母亲没有一大早就出门。她甚至起得比平时晚了些,穿着那件半旧的、领口有些松垮的毛衣,坐在饭桌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陈小山早起煮好的稀饭。阳光从拉着帘子的窗户缝隙挤进来几缕,灰尘在光柱里缓慢浮沉。屋里很静,只有她轻微的咀嚼声,和挂钟规律的滴答。

陈小山缩在自己“窝”的门口,借着布帘的遮挡,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按照往常的惯例,吃完饭,就该是指派活计的时候了——擦玻璃,洗床单,或者把冬天的厚衣服翻出来晾晒。他已经在心里预演了好几种可能的指令,身体也下意识地绷紧了,准备随时弹起来行动。

然而,母亲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碗筷,却没有立刻开口。她拿起桌上昨天的旧报纸,随意地翻了翻,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字里行间游移。过了一会儿,她甚至轻轻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曲子,是时下流行的什么电视剧插曲,哼得断断续续,却透着一股罕见的、松弛的气息。

陈小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他更加紧张了,不知道这反常的平静之下,酝酿着怎样的风暴。他连呼吸都放得更轻,几乎要屏住。

“今天……”母亲终于放下了报纸,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点慵懒,“地挺干净的。”

陈小山的心猛地一跳,没敢接话。

“窗户上周也擦过了?”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

“……嗯。”陈小山极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母亲的目光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平日里的锐利和挑剔,反而有些空茫,仿佛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然后,她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咯啦”声。

“行了,今天没什么事。”她说,语气是那种极罕见的、近乎平淡的随意,“你自己待着吧,碗也不用你洗了。”

陈小山彻底愣住了,僵在原地,像一尊突然被施了定身法的泥塑。不用干活?碗也不用洗?这……这怎么可能?巨大的不确定感和一种更深的不安攫住了他。他宁愿母亲像往常一样,劈头盖脸地指派一堆活计,至少那样,他知道该如何应对,知道“规矩”还在。可现在……

母亲似乎没在意他的呆愣,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绒布窗帘一角,向外看了看。阳光照在她脸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和眼底下淡淡的青黑。她看了一会儿,又放下帘子,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嘴里嘟囔了一句:“难得清静……出去转转也好。”

她没再说别的,关上了卧室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陈小山依旧僵在布帘边,手脚冰凉。巨大的、不真实的松弛感,和一种悬在半空的恐慌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所适从。他慢慢挪到饭桌边,看着桌上空了的碗碟,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敢动。母亲说了不用洗,万一动了,是不是又成了“不听话”?

他坐回到自己那张窄床边,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卧室的门开了,母亲换了一身相对鲜亮些的衣服出来了,脸上甚至扑了点粉,掩盖了憔悴。她没看陈小山,径直走到门口,换了鞋。

“我出去了,中午可能不回来,你自己看着弄点吃的。”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依旧是那种平淡的、听不出情绪的语气,“柜子里还有挂面,鸡蛋在篮子里。”

门开了,又关上。脚步声在楼道里远去,最终消失。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无比空旷,无比寂静。只有挂钟的滴答声,被放大到震耳欲聋。陈小山维持着僵坐的姿势,很久,很久。直到确认母亲真的走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他才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慢慢地、慢慢地松垮下来。

不用干活。不用立刻面对审视和责难。甚至……可以自己决定中午吃什么。这种突如其来的、近乎奢侈的“自由”,让他感到一阵眩晕般的虚脱。他走到窗边,学着母亲刚才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楼下,母亲的身影正穿过那片晾衣区,走向巷子口,很快就融入了街上的人流,看不见了。

阳光真真切切地照在他脸上,暖洋洋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里,似乎有那么一丝极淡的、属于秋日晴空的干爽气息。

他走到厨房,打开碗柜。里面整齐地码着碗碟,还有一小把挂面。墙角的篮子里,躺着三枚鸡蛋。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动。他不饿,或者说,这种突如其来的“自主权”让他不敢轻易使用。他回到主屋,在平时绝不敢轻易落座的饭桌边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坐下。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吓了他一跳。

他就那么坐着,什么也不做,只是听着挂钟的滴答,看着阳光在水泥地上缓慢移动的光斑。偶尔,楼下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或者自行车清脆的铃声。这些声音,平日里被屋内的低气压隔绝在外,此刻却清晰地传进来,带着一种陌生的、属于外面世界的活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两个小时,也许更短。那份最初的惶恐和虚脱渐渐沉淀下去,一种奇异的、小心翼翼的放松感,像偷偷摸摸的藤蔓,悄悄探出触角。他想起枕头底下的魔方。犹豫再三,他走回布帘后,拿出了那个红黄蓝三色的方块,坐在窄床边,轻轻地转动起来。咔哒,咔哒……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却也格外安心。阳光从布帘缝隙漏进来一点,照亮了他手上笨拙却认真的动作。魔方混乱的颜色,在他指尖下缓慢地变化、重组。

这偷来的、不真实的安宁,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包裹着恐惧的内核。他沉浸其中,几乎忘记了时间。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这层脆弱的糖衣。

陈小山浑身一激灵,手一抖,魔方差点掉在地上。他慌忙把魔方塞回枕头底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表情,深吸一口气,掀开布帘,走出去。

母亲回来了。脸色比出门时红润一些,眼里甚至带着一点未散的、朦胧的笑意,身上有淡淡的烟味,但不像往常那样浓烈呛人。她手里拎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橘子,橙黄橙黄的,看着很新鲜。她心情似乎真的不错。

“哟,没出去玩?”母亲把橘子放在桌上,随口问道,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

“……没。”陈小山低着头,小声回答,手心里全是冷汗。

母亲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脱下外套,哼着那不成调的曲子,拿起一个橘子开始剥。橘皮破裂,清冽微酸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掰了一瓣放进嘴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今天倒是清闲。”她吃着橘子,目光在屋里随意扫过,最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视线落在了陈小山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那目光不再空茫,而是有了实质,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但又似乎没那么尖锐。

“对了,”她咽下嘴里的橘子,语气依旧算得上平和,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前两天,是不是考过试了?期中还是什么?”

“轰”的一声。

陈小山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从头顶直冲到脚底,又猛地倒灌回心脏,冻成坚硬的冰块。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他无法呼吸,耳朵里响起尖锐的耳鸣。阳光,橘子的香气,母亲脸上那点罕见的平和……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褪色、扭曲、远离。世界只剩下母亲那双逐渐聚焦、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眼睛,和那句轻飘飘的、却重逾千钧的问话。

有没有考试?考试怎么样?

那两张试卷——语文九十九,数学一百——那鲜红的分数,那个刺眼的叉,被他藏在枕头底下,如同两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他原本以为,母亲根本不会记得,或者根本不在意。他原本以为,在李建国那晚反常的举动后,这件事或许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可是,她问了。在这个难得“平和”的、仿佛一切都有所缓和的时刻,她问了。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铁钳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颤抖,从指尖,到手臂,再到全身。他站在那里,像寒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脆弱得不堪一击。

母亲剥橘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脸上的那点残留的笑意,像阳光下的薄冰,迅速消融、凝固。她看着陈小山瞬间惨白的脸,看着他无法抑制的颤抖,看着他眼中无法掩饰的、近乎绝望的恐惧。那眼神,从最初的随意,到疑惑,再到逐渐聚拢的阴沉和不悦。

“怎么不说话?”她的声音沉了下去,不再是刚才的平和,带上了一丝惯常的、令人心悸的冷硬,“哑巴了?考了还是没考?”

陈小山猛地一颤,牙齿咯咯作响。他知道躲不过去了。逃避只会让后果更严重。他用尽全身力气,逼迫自己从几乎冻僵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考……考了。”

“卷子呢?”母亲的语气更冷了,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死在他身上。

陈小山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挪回到布帘后。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住东西。摸索了好几下,才从枕头底下,抽出那两张被他叠得整整齐齐、却仿佛有千钧之重的试卷。他不敢再看上面的分数,低着头,双手捧着,像捧着自己的判决书,一步步挪到母亲面前,递了过去。

母亲接过试卷,抖开。她的目光首先落在数学试卷那个鲜红的“100”上,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没说什么。然后,她的视线移到了语文试卷上。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陈小山垂着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肋骨的声音,能感觉到冷汗正顺着脊椎涔涔而下。他不敢看母亲的脸,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周身的气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冷却、凝结、然后……轰然崩塌。

“九十九?”母亲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字,刮在死寂的空气里,“语文,九十九?”

陈小山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哪扣的分?”母亲追问,声音里已经有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陈小山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试卷上那个被红笔划掉的“天边”,和旁边那个鲜红的叉。

母亲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她的目光在那个词,那个叉,和那个“99”上来回扫视。胸膛开始明显地起伏,呼吸变得粗重。捏着试卷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纸张发出不堪承受的细微呻吟。

“天……边?”她念出这个词,语调怪异,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极其不可理喻的东西。然后,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陈小山,那双眼睛里,刚才残留的最后一丝温和假象彻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喷薄欲出的、被愚弄般的暴怒和积压已久的怨毒。

“九十九?就差一分?!就为了这么个狗屁不通的词?!‘天边’?你还想着天边?!你配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能刺破耳膜,脸上瞬间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

“我供你吃!供你穿!送你去上学!你就给我考个九十九回来?!你怎么不干脆考个零蛋?!啊?!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那一分被你吃了?!被狗啃了?!”

咒骂像密集的冰雹,劈头盖脸砸下来。陈小山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怒火冲击得连连后退,背脊撞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他缩起肩膀,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住头脸,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说话啊!刚才不是哑巴了吗?!现在怎么不说了?!解释啊!那一分去哪了?!去哪了?!”母亲步步紧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手里的试卷因为她剧烈的动作而哗啦作响。

“对……对不起……”陈小山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求饶,带着哭腔,“我……我下次……”

“下次?!还有下次?!你以为这是菜市场讨价还价吗?!我要的是满分!满分你懂不懂?!你那个死鬼爹没用,生了你这么个废物更没用!连个试都考不好!除了给我丢人现眼你还会干什么?!”

“死鬼爹”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小山心上。极致的恐惧和某种被触到底线的尖锐刺痛,让他脑中那根绷到极致的弦,“铮”地一声,断了。

“不是……我不是……”他无意识地嗫嚅着,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糊了满脸。

而这眼泪,在盛怒的母亲眼中,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挑衅和软弱。

“哭?!你还有脸哭?!”母亲厉声嘶吼,积攒了一天的、或许更久的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最顺理成章的宣泄口。她猛地扬起手中的试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陈小山的脸上摔去!

试卷的边缘像锋利的刀片,划过陈小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纸张“哗”地散开,飘落。

但这仅仅是开始。

下一秒,盛着几个橘子的塑料袋也被她劈手抓起,连同里面黄澄澄的果子,一起狠狠砸向陈小山!

橘子砸在头上、身上,不重,但侮辱性极强。袋子破裂,橘子滚落一地,沾染上灰尘。

紧接着,是巴掌。沉重、结实、带着狂怒全部力道的巴掌,左右开弓,扇在陈小山早已失去血色的脸上。

“啪!啪!啪!”

脆响在寂静的屋子里炸开,格外惊心动魄。陈小山被打得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作响,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尝到了一丝咸腥。他站立不稳,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母亲却不肯罢休。她像是被某种疯狂的恶魔附体,抬脚就踹了过来,尖硬的皮鞋头踢在他的小腿上、腰侧、肩膀。

“废物!赔钱货!扫把星!考个九十九分你还有脸活着?!我打死你!打死你省心!”

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每一记都结结实实,带着要将所有生活的不如意、所有外界的嘲讽、所有内心的怨恨统统发泄出来的狠戾。陈小山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承受着这无妄之灾。疼痛在全身蔓延,但更痛的是心里那片刚刚升起一丝微弱暖意、此刻却被彻底践踏碾碎的荒原。那短暂的、不用干活的上午,那缕温暖的阳光,那袋橙黄的橘子……都成了此刻最残忍的讽刺。

他不再求饶,也不再哭泣,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直到尝到更浓的血腥味。眼睛透过手臂的缝隙,看向散落在地上的试卷。那鲜红的“99”和“100”,此刻正被一只愤怒的脚践踏着,揉搓着,沾满了灰尘和鞋印。

母亲打累了,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她的头发散乱,眼睛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她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不住颤抖的陈小山,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厌弃和一种发泄后的空虚。

然后,她弯下腰,不是去扶他,而是捡起了地上那两张已经皱皱巴巴、污渍斑斑的试卷。她看也不看,双手抓住试卷边缘,咬着牙,用力——

“刺啦——!”

清脆的撕裂声响起。试卷被从中间撕开。

“刺啦——!刺啦——!”

她像是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注在这撕裂的动作中,一下,又一下,将试卷撕成了碎片,越来越小,越来越碎。最后,她扬起手,将一把纷纷扬扬的纸屑,如同祭奠失败的纸钱,狠狠撒在陈小山头上、身上。

白色的碎片飘落,覆盖了他脏污的衣服和红肿的脸颊。

“这就是你的满分?”母亲的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冷嘲和疲惫,“这就是你读的书?狗屁!一文不值!看着就碍眼!”

她不再看地上的人,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眼睛。她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卧室,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地上滚落的橘子,满地的纸屑,和一个蜷缩在墙角、遍体鳞伤、连颤抖都变得微弱的男孩。

阳光不知何时已经移开了,那缕温暖的光斑消失无踪。屋里重新被昏暗和冰冷笼罩。

陈小山慢慢松开抱着头的手臂。脸上火辣辣地疼,身上无处不痛。但他感觉不到。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散落一身的白色碎纸屑。那些碎屑上,偶尔还能辨认出一个红色的钩,半个数字,或者一个残缺的偏旁。

九十九分。差一分。天边。

他伸出手,颤抖着,从头发上拈下一片小小的碎纸。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很完整,很鲜艳,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他慢慢地、慢慢地将那片碎纸,攥进手心里。尖锐的纸边缘刺破了掌心,很疼。

但不及心里万分之一。

天堂到地狱,原来只需要一句轻飘飘的问话,和一分的距离。

那偷来的半日安宁,那罕见的、昙花一现的温情假象,此刻碎得比这满地的试卷还要彻底。只剩下无尽的寒冷,和更深的、望不见底的黑暗。他知道,从此以后,连“九十九分”,也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他必须完美,必须满分,必须像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承受所有,不出一丝差错。

可是,石头也会冷,也会碎。

他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在满室狼藉和飘飞的纸屑中,闭上了眼睛。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空洞的、麻木的绝望。枕头底下那个小小的魔方,此刻也像失去了所有温度和意义。

窗外,秋风呜咽着掠过光秃的枝头,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悲伤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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