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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锁旧途

雾锁晨阳

雾色是深夜最沉的墨,将废弃车站的轮廓晕成模糊的剪影。风卷着湿冷的雾气穿过破碎的玻璃窗,在空旷的候车厅里打着旋,卷起地上的灰尘与几片早已泛黄发脆的报纸。赵晨阳攥着那枚磨得发亮的黄铜怀表,指腹反复摩挲着表壳上刻着的“晨”字,冰凉的金属触感里,似乎还残留着母亲掌心的余温。怀表内部齿轮转动的“咔哒”声,在这片死寂中格外清晰,像是某种生命在黑暗里倔强地呼吸。

他是循着一张从母亲遗物箱底翻出的车票找来的。那车票被压在一叠旧照片下,纸质已经脆化,边缘磨损得厉害,上面没有日期,没有发车时间,只有“起点:无名,终点:雾隐”八个潦草的字迹,笔锋凌厉,却和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那张字条字迹一模一样。母亲林晚失踪那年,他才十六岁,如今十年过去,他从青涩少年长成挺拔的青年,寻母的念头却从未随着时间淡去,反而像候车厅墙角的藤蔓,在心底盘根错节,愈发繁茂。

车站早已废弃多年,候车厅的天花板有几处已经塌陷,露出黑漆漆的梁木,蛛网在梁间纵横交错,蒙着厚厚的灰尘。几张破旧的长椅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大厅里,椅面开裂,露出里面朽坏的木屑。赵晨阳举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劈开一条通路,照亮了墙上斑驳的标语,那些曾经鲜红的字迹如今只剩模糊的残影,像是被岁月啃噬后的痕迹。

“有人吗?”他的声音打破沉寂,却很快被浓雾吞噬,只传回几声空洞的回响,在大厅里反复震荡,最终归于死寂。手电光扫过墙角,那里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吓得他猛地攥紧了怀表,指节泛白。黑影动了动,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沟壑的脸,像是被风霜雕刻过的老木。老人的头发花白,乱糟糟地贴在额前,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浸在雾里的寒星,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锐利。

“你不该来这里。”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木头,每一个字都带着岁月的沧桑,“雾隐站,十年前就该埋在地下了。”他蜷缩在墙角,身上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外套,衣角磨损严重,露出里面的棉絮,整个人像是与这片废弃的空间融为一体,沉默而孤寂。

赵晨阳定了定神,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老人,慢慢走上前:“我找我母亲。她十年前在这里失踪,只留下这张车票。”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车票,小心翼翼地递到老人面前,生怕稍一用力,这脆弱的纸片就会碎裂。手电光落在车票上,老人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死死盯着票根角落的一个小小印记——那是一朵被雾霭缠绕的桔梗花,花瓣线条纤细,与他怀表内侧刻着的花纹一模一样。

老人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想要触碰那张车票,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那是一件极其珍贵又危险的东西。“你母亲叫什么?”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林晚。”赵晨阳一字一顿地说,这两个字在他心里念了无数遍,每一次都伴随着针扎般的疼痛。

老人沉默了许久,候车厅里只剩下风声和怀表的“咔哒”声。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同样款式的黄铜怀表,外壳同样被摩挲得发亮,打开的瞬间,两道微弱的光在雾里交汇,映亮了老人眼底的泪光。“她是我妹妹。”老人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十年前,她为了找一个人,执意要坐最后一班去雾隐山的火车。那班车,从来没有回来过。”

赵晨阳的心猛地一沉,怀表在掌心发烫,像是要灼烧他的皮肤。他想起母亲留下的字条,那张写在泛黄信纸上的字迹,末尾那句没写完的话:“雾里有真相,只是……”只是什么?他还没来得及问,母亲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只留下这个未解的谜团,和他心中无尽的思念。

“那班火车,到底去了哪里?”赵晨阳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他等待这个答案,等了整整十年,无数个夜晚,他都在梦里梦见母亲乘坐着那班火车,消失在茫茫雾色中。

老人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候车厅深处那扇紧锁的铁门。铁门锈迹斑斑,门板上布满了划痕和凹坑,像是经历过剧烈的撞击。门把手上挂着一把同样生锈的铜锁,锁芯里缠绕着几根干枯的桔梗花茎,早已失去了生机。“没人知道。”老人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有人说,火车开进了雾里,就再也没出来;也有人说,雾隐山里藏着一个秘密,知道的人,都活不过天亮。”

就在这时,浓雾突然变得浓稠起来,像是被人用墨汁染过,手电光的范围越来越小,只能照亮身前一两米的距离。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火车鸣笛声,遥远而凄厉,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老人突然脸色大变,猛地抓住赵晨阳的手腕,语气急促而紧张:“快躲起来!雾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赵晨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人拽到一张破旧的长椅底下。长椅底部积满了灰尘和蛛网,他能感觉到冰凉的地面透过衣服传来的寒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浓雾中,一道昏黄的灯光缓缓靠近,伴随着铁轨“哐当哐当”的震动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那声音像是来自远古,带着一种厚重的历史感,又像是来自地狱,带着死亡的气息。

很快,一辆锈迹斑斑的绿皮火车,竟然穿透浓雾,缓缓驶入了这个早已废弃的车站。火车的车身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像是凝固的血迹,车窗玻璃破碎不堪,露出黑漆漆的车厢内部。车轮碾过铁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空旷的车站里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火车停下的瞬间,车门“吱呀”一声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桔梗花香,那香气与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香水味一模一样,赵晨阳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屏住呼吸,透过长椅的缝隙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从火车上走了下来。她的头发很长,乌黑亮丽,遮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拿着一束新鲜的桔梗花,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步伐轻盈得像是没有重量,仿佛随时会飘起来。

“是她……”老人的声音在颤抖,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思念,“是我妹妹的影子。十年了,她每天都在这个时候,准时回来。”

赵晨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看清了女人的侧脸——眉骨、鼻梁、下颌线,都和母亲照片上的模样一模一样。他想冲出去,想喊一声“妈”,想问问她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却被老人死死按住。“别去!”老人的声音压低到极致,带着警告,“那不是她,只是雾里的执念。真正的林晚,早就被雾隐山的秘密困住了。”

女人走到候车厅中央,将桔梗花放在地上,对着空气轻声说着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哭泣,模糊不清,却字字句句都敲打在赵晨阳的心上。他攥着怀表,突然感觉到表壳传来一阵温热,齿轮转动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咔哒咔哒”,像是在回应着女人的低语,又像是在发出某种警告。

就在这时,女人突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投向长椅的方向。她的头发被风吹开,露出了完整的脸庞——那确实是母亲的脸,却又有些不同。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霭,像是被浓雾填满,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冰冷。

浓雾瞬间翻涌起来,像是被搅动的墨汁,将整个候车厅笼罩。赵晨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的火车鸣笛声、女人的低语声、怀表的转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噪音,让他头晕目眩。怀表从掌心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清脆而响亮,像是一声惊雷,打破了诡异的氛围。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火车已经消失了,女人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地上那束桔梗花,还在雾里散发着微弱的香气,花瓣上的露珠依旧晶莹。老人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像是经历了极大的恐惧。“她看到我们了。”老人的声音带着绝望,“雾隐山的秘密,要找上你了。”

赵晨阳捡起怀表,紧紧攥在掌心。表壳上的“晨”字和桔梗花印记,在微弱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提醒他肩负的使命。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母亲的失踪,十年前的火车,雾里的女人,所有的谜团,都指向了那座神秘的雾隐山。他必须去那里,找到真相,无论代价是什么。

他握紧怀表,目光坚定地望向车站外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我要去找她。不管雾里藏着什么,我都要知道真相。”

老人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担忧。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生锈的钥匙,递了过去:“这是铁门的钥匙。穿过铁门,就是去雾隐山的路。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回头。一旦回头,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赵晨阳接过钥匙,钥匙上还带着老人的体温,冰凉中透着一丝暖意。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长椅,朝着那扇紧锁的铁门走去。浓雾在他身边翻滚,像是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又像是无数只手,想要将他拉回这片死寂的空间。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更浓的雾气涌了进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人作呕。赵晨阳握紧怀表,一步步走进雾里,身后的车站,渐渐被浓雾吞噬,再也看不见踪影。

他不知道,这一去,等待他的是真相,还是更深的绝望。只知道,为了母亲,为了十年前的未解之谜,为了心中那份执着的思念,他必须走下去,直到雾散的那一刻,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雾色弥漫,前路未知,而他的脚步,坚定而执着,一步步走向那座充满神秘与危险的雾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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