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渐渐升高,晨雾彻底散去,望舒山的小院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可院中的三人,却依旧被那层无形的寒意包裹着。
百里东君端着热茶,喝也不是,放也不是。他看看叶鼎之沉默的侧脸,又看看清念垂首的模样,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放下茶杯,试探着开口:“云哥,你们这样憋着也不是办法。有什么事,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叶鼎之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院外的青山,眼神空洞得仿佛能穿透一切。昨晚的泪水早已干涸,只留下眼角淡淡的红痕,和一脸挥之不去的疲惫。他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问了,她却不肯答,那层隔阂,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厚。
清念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东君多虑了,我们真的没什么事。只是鼎之昨晚没睡好,有些疲惫罢了。”
“没睡好?”百里东君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叶鼎之布满血丝的眼睛上,“我看不止是没睡好吧?云哥,你昨晚跟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跟清念摊开说了?”
叶鼎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那清念她……”百里东君的目光转向清念,话未说完,却已带着几分了然。
清念的脸色微微一白,避开了百里东君的目光,轻声道:“是我不好,让鼎之担心了。”
“不是你的错。”叶鼎之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是我……是我太执着了。我不该追问那些你不想说的事情。”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妥协,一丝无奈,还有一丝深深的疲惫。他累了,累得不想再去猜测,不想再去追问,只想守住眼前这短暂的平静,哪怕这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清念看着他,心中一阵刺痛。她知道,叶鼎之是真的累了。他的妥协,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她难受。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百里东君看着眼前这对明明相爱,却又彼此折磨的人,心中也跟着不是滋味。他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外人终究插不上手。他能做的,只有默默陪伴,给他们一点时间和空间。
“好了好了,”百里东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重新挤出一丝笑容,“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也该告辞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叶鼎之和清念同时抬起头,看向百里东君。
“东君,不再多留几日吗?”叶鼎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挽留。
“不了不了,”百里东君摆了摆手,“江湖事多,我这酒仙的身份,也不是白当的。等你们的孩子出生了,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回来,给孩子当干爹,给你们送大礼!”
他说着,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带着一丝担忧,也带着一丝期许:“云哥,有什么事,随时派人给我送信,我一定随叫随到。”
叶鼎之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清念也微微颔首:“东君一路顺风。”
百里东君笑了笑,转身朝着院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院中沉默的两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院门被轻轻关上,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叶鼎之和清念相对无言,空气中的紧张和压抑,似乎比之前更浓了。
过了许久,清念才缓缓开口,声音温柔而带着一丝试探:“鼎之,我去给你做早饭吧。你昨晚没睡好,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
叶鼎之看着她,眼神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清念转身走向厨房,步伐依旧轻柔,可背影却显得格外沉重。
叶鼎之依旧坐在石桌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心中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他不知道,清念心中的那扇门,是否还有打开的一天。他更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阳光依旧温暖,玉兰花依旧芬芳,可这望舒山的宁静,却早已被打破。他们的爱情,就像这院中的兰花,美丽而脆弱,稍有不慎,便会凋零。
而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期盼着,有一天,清念能真正打开心扉,告诉他所有的秘密,与他并肩,面对未来的一切。
厨房的方向,传来了轻微的柴火声,袅袅炊烟缓缓升起,弥漫在小院的上空,带着一丝烟火气,却驱不散两人心中的阴霾。
这一天,注定是漫长的。
厨房的柴火噼啪作响,火光映着清念苍白的侧脸。她一夜未眠,心乱如麻,加上清晨的凉意和内心的愧疚,只觉得浑身发软,头晕目眩。她强撑着身体添了些柴火,刚想直起身来,眼前突然一黑,天旋地转,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砰——”
一声轻响,清念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青砖地上,意识瞬间陷入混沌。
院中的叶鼎之,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厨房的方向。他看似在发呆,实则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牵动着他的心。当那声闷响传来时,他浑身一震,几乎是本能地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朝着厨房冲去。
“清念!”
他的声音带着惊恐和颤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冲进厨房,看到倒在地上的清念,叶鼎之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几步冲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触手一片冰凉,她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清念!清念!你醒醒!你别吓我!”
叶鼎之抱着她,声音嘶哑,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微弱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轻得像一阵风,随时可能熄灭。
“大夫!找大夫!”
叶鼎之抱着清念,疯了一样冲出厨房,朝着院门外跑去。他的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失去她!
“清念,坚持住!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大夫那里了!”
他一边跑,一边在她耳边轻声呼唤,声音里充满了恳求与恐惧。他不敢想象,如果清念出事了,他该怎么办。这个他爱入骨髓的女人,这个他视若生命的人,绝对不能有事!
山下的村落越来越近,叶鼎之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清念,冲进了村落,朝着村头那间熟悉的药铺跑去。
“王大夫!王大夫!快开门!救人啊!”
药铺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白发苍苍的王大夫穿着长衫,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当他看到叶鼎之抱着浑身冰冷、气息微弱的清念时,脸色也瞬间变了。
“快!快抱进来!”
王大夫连忙侧身让开,叶鼎之抱着清念,踉跄着冲进了药铺,将她轻轻放在了里屋的病床上。
“王大夫,你快看看她!她怎么了?她刚才突然晕倒了,呼吸好弱!”叶鼎之抓着王大夫的手,声音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恳求。
王大夫连忙甩开他的手,走到病床边,伸出手指,搭在了清念的脉搏上。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叶鼎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紧紧地盯着王大夫的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的手心全是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王大夫缓缓睁开了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叶鼎之连忙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王大夫,怎么样?清念她没事吧?”
王大夫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你这夫君是怎么当的?夫人这是忧思过度,气血不足”
王大夫浑浊的目光扫过叶鼎之焦灼的脸,又落回清念苍白的唇上,缓缓开口时语气带着几分凝重:“但你夫人这脉象……不只是忧思过度、气血亏虚那么简单。”
叶鼎之的心猛地一沉,抓着床沿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王大夫,还有什么?您尽管说!”
“别急。”王大夫抬手安抚,指尖依旧搭在清念脉上,“她这是……有了身孕。”
“什么?”叶鼎之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没听清一般,声音都在发颤,“您……您说什么?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