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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沉默

黎明与夕阳

夜幕低垂,将白天的纷乱与尴尬吞噬。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地上投出一个个孤零零的光圈。黎晚叙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大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许未然最后那个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口。她尝试去他家找他,门关着,敲门无人应。电话打过去,是许妈妈接的,语气如常,说未然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了,问他只说累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距离感,隔着那扇熟悉的门板,将两人隔开。

  第二天,黎晚叙带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走进教室。许未然的座位空着。她坐下,目光控制不住地飘向那个空位,心里沉甸甸的。旁边的同学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低气压,窃窃私语声都比往常小了许多。

  上课铃响前几分钟,许未然来了。他低着头,径直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声打招呼,没有嬉皮笑脸,甚至没有看黎晚叙一眼。他下颌线绷得很紧,眼下带着同样的青黑,整个人像一头沉默而烦躁的小兽。

  黎晚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她看见许未然摊开课本,手指捏着书页边缘,用力到指节发白。

  一整个上午,许未然没有和她说一句话。他和前后左右的男生依旧会说笑,只是那笑容少了些阳光,多了点刻意和烦躁。只有当目光无意中掠过黎晚叙,或者触及前座苏烬辞的背影时,那点刻意维持的轻松会瞬间冻结,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苏烬辞则表现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依旧是那个安静到近乎背景的存在,听课,记笔记,看书。只是在数学老师发下批改好的小测卷时,他接过自己那份满分的卷子,目光平静地扫了一眼,便收进桌肚,仿佛昨天那场因他而起的风波,不过是拂过肩头的一粒微尘。

  黎晚叙的卷子也发了下来。最后那道大题,她得了满分,旁边是老师红色的、赞赏的勾。可那个红勾,此刻看起来却如此刺眼。她知道,如果没有那张纸条,她不可能拿到这个分数。这个满分,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提醒着她的依赖,和那场难堪的冲突。

  她捏着试卷,指尖冰凉。下意识地,她抬起头,看向前座。苏烬辞正低头看着书,后颈的弧度安静而固执。她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帮她掩饰?为什么能如此平静?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能问什么呢?质问他的“好心”?还是忏悔自己的“无能”?

  课间,她起身去接水,经过许未然身边时,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许未然正低头摆弄着一支笔,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她。那无视的姿态,比愤怒的瞪视更让她难受。

  中午放学,黎晚叙鼓起勇气,在教室门口叫住了收拾书包的许未然。“许未然……”

  许未然动作停了一瞬,却没有回头,只是将书包甩上肩,声音硬邦邦的:“有事?”

  “我们……谈谈好吗?”黎晚叙的声音带着恳求。

  许未然终于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直直刺向她:“谈什么?谈你怎么在考试的时候,跟你那位‘好前桌’传纸条?还是谈他有多‘乐于助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黎晚叙急急辩解,脸涨得通红,“我只是……那道题我真的不会,我……”

  “你不会可以问我!”许未然猛地打断她,声音拔高,引得还没走的几个同学纷纷侧目。他似乎也意识到失态,狠狠咬了下牙,压低声音,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黎晚叙,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宁可……宁可问他,也不愿意等考试结束问我?还是说,”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你觉得他比我厉害?他能给你的,我给不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黎晚叙又急又气,眼圈也红了,“我当时只是急了,顺手……而且苏烬辞他……”

  “别提他名字!”许未然像是被什么刺到,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一种更深沉的、黎晚叙看不懂的受伤,“黎晚叙,你变了。自从他出现,你就变了。”

  他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僵硬而决绝。

  黎晚叙呆立在原地,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滚落下来。许未然的话像冰锥,扎得她生疼。她变了吗?她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种在苏烬辞面前感受到的、截然不同的平静和牵引,还有许未然日益明显的、几乎让她窒息的关注和掌控,像两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拉扯,让她无措。

  “擦擦吧。”一张干净的、折叠整齐的纸巾,无声地递到她眼前。

  黎晚叙愕然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苏烬辞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他手里拿着纸巾,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同情,没有怜悯,也没有好奇,只是平静地递过一张纸巾,仿佛这只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举动。

  黎晚叙没有接。她看着他,这个引发了一切、却又似乎超然于一切之外的少年。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混杂着委屈、愤怒和茫然的情绪。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带着哽咽的声音问,“你为什么要那么说?为什么要帮我?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我递纸条,还是会发生别的事。”苏烬辞的声音很稳,甚至有些冷清,“问题不在那张纸条,黎晚叙。”

  他收回手,将纸巾放在旁边的窗台上。“许未然的反应,不是针对一次考试,也不是针对我。”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过她,看向远处空荡荡的走廊,“他针对的,是失控。”

  “失控?”

  “对他而言,你的世界,应该是他熟悉且可掌控的。任何脱离他预期和掌控的因素,都是‘失控’。”苏烬辞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道几何题的定理,“而我,恰好是那个最明显的‘失控’因素。”

  黎晚叙愣住了。她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想过。许未然的愤怒、失望,他近乎偏执的关注和介入,难道不是因为珍视他们的友情,而是因为……“失控”?

  “那你呢?”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你为什么要介入?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帮我?对你来说,我们不也是‘失控’的因素吗?打扰了你……安静的世界。”

  苏烬辞沉默了片刻。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窗户,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也似乎……有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我不知道。”他说,目光落回她泪水未干的脸上,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眸里,似乎有某种深藏的、困惑的东西一闪而过,“或许,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被莫须有的东西困住。”

  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开。步伐依旧平稳,背影依旧清瘦孤单。

  黎晚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又看了看窗台上那张孤零零的纸巾。她拿起来,攥在手心,柔软的纸巾吸干了眼泪,也似乎吸走了一些慌乱。

  苏烬辞的话像一把冰冷而精准的手术刀,划开了她一直不愿深想的表象。许未然的“保护”,苏烬辞的“介入”,她自己的摇摆和依赖……混乱的线头似乎被理出了一点端倪,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迷茫和沉重。

  下午的课,黎晚叙听得心不在焉。许未然依旧沉默,但身上那股低气压似乎散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刻意保持的距离。苏烬辞依旧安静,但黎晚叙却无法再将他仅仅视为一个安静的背景。他那句“我不知道”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困惑,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久久不散的涟漪。

  他也不是永远冷静,永远置身事外。他也会困惑。这个认知,奇异地让她心里那堵因他而筑起的、关于“完美”和“遥远”的墙,松动了一小块。

  放学时,黎晚叙没有立刻离开。她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直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许未然早就走了,没有等她。苏烬辞也走了,在她之前。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桌椅拉出长长的影子。黎晚叙走到苏烬辞的座位旁。他的桌子收拾得一如既往的整洁,课本按照大小排列整齐,笔袋放在右上角。桌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她的目光落在桌肚里。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本深蓝色的书,就是苏烬辞经常看的那本。或许是他走得太急,忘了带。

  鬼使神差地,黎晚叙伸出手,轻轻抽出了那本书。书不厚,深蓝色的布面封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只有经年累月摩挲留下的、温润的光泽。她翻开扉页。

  没有名字。只有一行用黑色钢笔写下的小字,字迹清瘦有力,正是苏烬辞的笔迹:

  “在永恒的长夜里,做自己的星。”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似乎更早写下的字,墨色略淡,字体也更稚嫩些:

  “灰烬深处,余温犹存。”

  黎晚叙的心,猛地一跳。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合上书,将它小心地、原封不动地放回桌肚。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布面粗糙温暖的触感,和那两行字带来的、直击灵魂的颤栗。

  灰烬深处,余温犹存。

  在永恒的长夜里,做自己的星。

  这……就是苏烬辞吗?那个沉默的、孤独的、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玻璃的少年,内心深处,藏着这样滚烫而孤独的句子?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安静,为什么他喜欢独处,为什么他能对周遭的喧闹置若罔闻。他不是冷漠,他只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一座在漫长黑夜里,试图自己发光的孤岛。那余温,是他的坚守;那星光,是他的方向。

  而她和许未然,他们这些喧闹的、炽热的、纠缠着爱与占有、依赖与挣脱的普通人,或许从未真正理解过他,也从未试图去理解。

  黎晚叙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背起书包。教室沉浸在暮色里,一片静谧。心里的混乱似乎并没有消失,许未然的愤怒,苏烬辞的平静,她自己的迷茫,依然像一团乱麻。但在那团乱麻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那两行字悄然照亮了。

  她走出教室,走进沉沉的暮色里。秋风带着凉意,吹动了她的发梢。大院的路灯次第亮起。她看到自家窗口透出的暖黄灯光,也看到许未然家的窗户,窗帘紧闭,一片漆黑。

  她知道,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需要时间去修复,或者,会永远留下疤痕。而有些光芒,一旦窥见,就再也无法当作不存在。

  成长的路,原来不只是获取,更多的是面对——面对失去,面对抉择,面对那些突如其来的、照亮内心幽暗角落的、陌生而灼热的光。这条路,她必须自己走下去,无论身旁是否有人同行,无论前方是星光,还是更深的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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