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绍结束后，教室里的空气松弛了一些，陌生的壁垒在窃窃私语和试探性的笑容中被凿开细小的裂缝。陈老师趁热打铁，宣布临时班委的选举——只是临时的，为期一个月，之后再正式竞选。
“我们需要一位临时班长，负责开学初的杂事和沟通，有谁愿意毛遂自荐，或者推荐别人吗？”陈老师目光温和地扫视全班。
短暂的沉默。对于刚升入初中的新生来说，“班长”这个头衔带着重量，也意味着责任和额外的关注，并非人人都敢立刻承接。
许未然用胳膊肘碰了碰黎晚叙，压低声音：“叙叙，你上啊，你小学不也当过中队委员？”
黎晚叙连忙摇头，她性格里偏静，不习惯站在太中心的位置。
“那……”许未然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促狭的笑，竟高高举起了手，“老师！我推荐苏烬辞同学！”
黎晚叙愕然转头看他。教室里的目光也唰地一下，聚焦到许未然身上，随即又转向他前方那个安静的背影。
苏烬辞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但挺直的背脊似乎微微绷紧了一瞬。
陈老师也有些意外，看向苏烬辞：“苏烬辞同学，你觉得呢？”
苏烬辞合上书，站起身。转身面向陈老师时，他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只是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眸，极快地掠过后排笑容灿烂的许未然，那一眼没什么情绪，却让许未然脸上的笑僵了半秒。
“老师，”苏烬辞开口，声音清晰而平稳，“我没有经验，恐怕无法胜任。谢谢这位同学的推荐。”他直接而礼貌地拒绝了，甚至没有多看许未然一眼。
陈老师点点头，并不勉强：“没关系。那还有其他同学……”
“老师，我想试试。”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是之前坐在苏烬辞斜前方，那个试图搭话未果的林薇。她站起来，脸上带着自信大方的笑容，“我小学担任过三年班长，对班级工作比较熟悉，愿意为大家服务，也可以趁这一个月尽快熟悉新同学和学校。”
她落落大方，言之有物，立刻赢得了不少同学的好感，有人小声附和。陈老师询问了其他人的意见，见没有异议，便笑着拍板：“好，那就先由林薇同学担任我们的临时班长。其他班委我们后续再慢慢确定。”
林薇坐下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苏烬辞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后排的许未然和黎晚叙，笑容里多了点说不清的味道。
许未然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凑到黎晚叙耳边：“得，马屁拍马腿上了。这位苏同学，还真是一点面子不给。”
黎晚叙没说话。她看到苏烬辞在林薇发言时，依旧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有些冷淡。直到林薇坐下，他才重新翻开书，仿佛刚才的小小波澜与他毫无关系。
上午剩下的时间在领取新书、打扫卫生和熟悉校园中飞快过去。放学铃响，教室再次沸腾。
“叙叙，快点！食堂去晚了没好吃的！”许未然三两下把书本塞进崭新的书包，迫不及待地催促。
黎晚叙应着，也加快速度。她瞥见前方的苏烬辞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课桌，将几本书放入书包里面，单肩背上，走出了教室。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喧闹的人流里。还有林薇和她认识的新朋友在一起说说笑笑。
“看什么呢？走啦！”许未然已经冲到门口回头喊她。
“来了！”黎晚叙收回目光，跟上许未然的脚步。
食堂人声鼎沸，弥漫着各种食物的气味。黎晚叙和许未然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刚吃了几口，就听见旁边一桌几个女生在小声议论。
“……真的挺帅的，就是感觉好冷，不好接近。”
“林薇今天不是碰壁了嘛。不过她当班长了哎。”
“那个推荐他的男生也挺帅的，是叫许未然吧？阳光型的，感觉好相处多了。”
“他旁边那个女生是他们一起的？青梅竹马？”
“可能吧……”
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耳朵。许未然显然也听到了，冲黎晚叙挤眉弄眼，用口型说：“听见没？夸我帅呢。”
黎晚叙无语，踢了他一脚：“快吃你的饭！”
下午是开学典礼和校规校纪学习。漫长的礼堂会议上，黎晚叙忍不住有些走神。她无聊的想打瞌睡。但又不敢，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蓝色的背影，在斜前方那个挺直的脊梁上。苏烬辞始终坐得很端正，目视前方，偶尔在发的材料上记录两笔。他好像永远不会累，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在冗长的讲话中悄悄变换坐姿，或和邻座耳语。
他身上有种超乎年龄的定力，或者说，是一种深深的孤独感。
开学第一天就在这种新鲜、忙乱和些许疲惫中结束了。放学时，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橙红色。
“一起回？”许未然推着自行车，问黎晚叙。他们住同一个大院，通常一起上下学。
“嗯。”黎晚叙点头，推着自己的单车。
两人随着车流驶出校门。骑出一段，等红灯时，黎晚叙无意间回头，瞥见不远处，苏烬辞正独自一人沿着人行道走着。他没有骑车，单肩背着那个灰帆布书包，步伐平稳。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喧闹的放学人潮中，那道影子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单。
绿灯亮起，车流涌动。黎晚叙转过头，用力踩下踏板。
“哎，叙叙，”许未然骑到她旁边，忽然说，“你说那个苏烬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晚叙看着前方被晚霞染红的街道，想了想，轻轻摇头：“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他像一本合起来的、封面素净却质感特殊的书，吸引人想去翻阅，却又被一种无声的气场阻隔着，不敢轻易触碰。
“神神秘秘的。”许未然耸耸肩，很快把这个话题抛到脑后，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起周末要去哪里打游戏。
黎晚叙听着许未然叽叽喳喳的声音，却有点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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