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第五天，傍晚的风终于带上了些真切的凉意。连续几天的烈日和雨水交替，把高一新生们晒得黑了好几个度，迷彩服的袖口和裤脚都沾着洗不掉的尘土，却没人再像刚开始那样抱怨——大家似乎都在这场严苛的训练里，悄悄磨出了点韧性。
晚饭过后，教官突然吹哨集合，说是要搞“夜间拉歌”。这个消息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白天还累得东倒西歪的学生们，此刻都精神抖擞地站在操场上，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高一（3）班的队伍被拉到（4）班对面，两个方阵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像两列蓄势待发的军队。夜色渐浓，操场四周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线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点期待的雀跃。
“知道什么是拉歌吗？”教官站在队伍前面，脸上难得带了点笑意，“就是比气势！比嗓门！把对面班比下去，你们就赢了！”
“好！”队伍里响起一片响亮的回应，连平时最安静的几个女生都涨红了脸。
林浩兴奋地搓着手，撞了撞叶子寻的胳膊：“我以前在电视上看过这个！超有意思，等会儿咱们使劲喊，把4班那帮家伙比下去！”
叶子寻也觉得新鲜，笑着点头：“没问题！”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江宥礼，后者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只是眼神里似乎也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好奇。
拉歌开始了。（4）班的教官显然是个中老手，率先带着队伍发起了进攻。
“（3）班的，来一个！”（4）班的学生们扯着嗓子喊，声音整齐又响亮。
“来一个！（3）班的！”
“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像什么？像姑娘！”
嘲讽的口号一出来，（3）班的学生们顿时炸了毛。
“教官，他们欺负人！”林浩第一个喊了起来，引得周围一片附和。
（3）班的教官也不含糊，大手一挥：“怕他们？给我喊回去！（4）班的，蔫了吧？叫两声，听听响！”
“（4）班的，没声音！”（3）班的队伍里爆发出更响亮的吼声，“像什么？像蚊子！”
“嗡嗡嗡！嗡嗡嗡！”大家还故意模仿蚊子叫，引得一阵哄笑。
叶子寻喊得嗓子都有点哑了，却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他偷偷看了一眼江宥礼，发现他虽然没像其他人那样手舞足蹈，却也在跟着大家喊，声音不大，却很认真，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光喊不行，得唱歌！”教官拍了拍手，“咱们先来一个《团结就是力量》！预备——唱！”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虽然跑调的不少，节奏也有点乱，但胜在人多气势足，歌声像潮水一样涌向对面的（4）班。
（4）班也不甘示弱，立刻回敬了一首《打靶归来》。两个班你来我往，歌声和口号声此起彼伏，把夜空都搅得热热闹闹的。
轮到（3）班再唱歌时，教官突然指着江宥礼：“江宥礼！出列！给大家领唱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江宥礼身上。叶子寻也愣住了，他还从没听过江宥礼唱歌。
江宥礼显然也没料到会被点名，愣了一下才走出队伍。他站在队伍前面，面对几十双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退缩。
“唱什么？”教官问他。
江宥礼想了想，声音清晰地说：“《强军战歌》。”
“好！”教官带头鼓掌，“都给我好好听着！”
前奏在心里默念了几秒，江宥礼开口唱了起来。他的声音和平时说话不太一样，低沉又干净，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喧闹的操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听吧，新征程号角吹响……”
他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就那样笔直地站着，眼神坚定，仿佛真的站在战场上。唱到高潮部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听得人心里一震。
叶子寻彻底看呆了。他从没想过，江宥礼唱歌会这么好听。没有技巧，却有股莫名的感染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节奏握紧拳头。
“……强军目标召唤在前方！”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操场上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连对面的（4）班都有人在叫好。
“好！唱得好！”教官激动地拍着江宥礼的肩膀，“归队！”
江宥礼走回队伍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耳根却悄悄红了。叶子寻忍不住撞了撞他的胳膊，小声说：“你也太厉害了吧！深藏不露啊！”
江宥礼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快得像流星：“一般。”
“什么一般啊，简直超棒！”林浩也凑了过来，一脸崇拜，“刚才（4）班那几个女生看你的眼神，都快冒星星了。”
江宥礼没接话，只是嘴角似乎微微扬了一下。
因为江宥礼这波“神操作”，（3）班的士气大振，接下来的拉歌彻底压过了（4）班。直到教官宣布结束，大家还意犹未尽地互相击掌，脸上都带着胜利的笑容。
解散后，三人一起往宿舍楼走。夜晚的校园格外安静，只有路灯拉长的影子和偶尔传来的虫鸣。
“今天太爽了！”林浩还在兴奋地念叨，“尤其是江宥礼你唱歌的时候，简直帅炸了！我跟你说，刚才我看到三班的班花一直在看你……”
叶子寻听着林浩絮絮叨叨，目光却落在江宥礼身上。他的步伐很稳，月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辉。白天训练时晒出的汗水痕迹还在脖颈上，却一点都不显得狼狈，反而有种少年人特有的清爽。
“对了，”叶子寻忽然想起什么，“明天好像要搞紧急集合？”
“是啊，”林浩哀嚎了一声，“听说半夜会吹哨，让我们五分钟内穿好衣服到操场集合，想想就可怕。”
江宥礼也点了点头：“教官说了，是考验反应能力。”
“我肯定会手忙脚乱的，”叶子寻挠了挠头，“我睡觉沉，万一没听到哨声怎么办？”
“没事，我叫你。”江宥礼的声音突然响起，很轻，却很清晰。
叶子寻愣了一下：“啊？你怎么叫我？我们不在一个宿舍啊。”
“我跟宿管说过，我们宿舍离你们宿舍近，我听到哨声就去敲你窗户。”江宥礼说，语气很自然，“你靠窗睡，对吧？”
叶子寻心里一暖，像是有温水慢慢淌过。他确实是靠窗睡，昨天闲聊时提过一句，没想到江宥礼竟然记住了。
“那太谢谢你了！”叶子寻笑得眼睛弯弯的，“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小事。”江宥礼说。
林浩在旁边啧啧两声：“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腻歪？搞得我像个电灯泡。”
“去你的！”叶子寻笑着推了他一把，“你就是嫉妒有人叫我起床。”
“切，我才不嫉妒，我室友肯定会叫我的。”林浩嘴硬道，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三人说说笑笑地走到宿舍楼门口。林浩住三楼，先跟他们道了别。叶子寻和江宥礼住二楼，在楼梯口分了手。
“那我先上去了，明天见。”叶子寻挥了挥手。
“嗯，”江宥礼点点头，“早点睡，别熬夜。”
“知道啦。”
叶子寻上了楼，走到宿舍门口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江宥礼还站在楼梯口，月光落在他身上，像一幅安静的画。看到叶子寻回头，他还朝这边挥了挥手。
叶子寻心里忽然觉得，这场累人的军训，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回到宿舍，他把明天要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摆在床边，又检查了一遍闹钟，才躺到床上。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银白。他想起江宥礼唱歌时的样子，想起他说要叫自己起床时的认真，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
也许，紧急集合也没那么可怕。
他闭上眼睛，听着窗外的虫鸣，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他好像又听到了江宥礼的歌声，低沉又清晰，在夜空中远远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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