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生物钟准时把叶子寻从床上拽了起来。
窗帘没拉严，一道金色的阳光斜斜地打在床头柜的闹钟上，数字“6:30”的荧光还没完全褪去。叶子寻揉了揉眼睛，骨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昨晚特意摆在床尾的校服已经被晨光染成了淡淡的米白色——言夏一中的校服是清爽的蓝白配色，短袖衬衫领口缀着细细的蓝边，裤子是利落的直筒款，他昨晚试穿时对着镜子转了两圈，觉得比初中那套灰扑扑的好看多了。
“小寻，下来吃早饭了！”楼下传来妈妈的声音，带着笑意。
叶子寻应了一声，快速套上言夏一中的校服。深蓝色的短袖衬衫配着同色系的长裤，穿在他身上倒不显呆板，反而衬得他皮肤更白，眉眼间那点少年气愈发清亮。他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划过衣领上绣着的校徽，心里莫名有点雀跃。
下楼时，餐厅里已经飘起了香气。爸爸坐在餐桌旁看报纸，妈妈正把最后一盘煎蛋端上桌。长条餐桌上摆着牛奶、吐司、煎蛋和一小碟切好的草莓，阳光透过餐厅的玻璃窗落在白色的桌布上，暖得像一幅画。
“爸，妈，早。”叶子寻拉开椅子坐下。
“我们家准高中生今天精神不错啊。”爸爸放下报纸，笑着打量他，“车子已经安排好了，等会儿张叔送你去学校，报到手续都清楚了吧？”
“清楚啦，昨天看了三遍入学指南呢。”叶子寻咬了一口煎蛋，含糊地说，“而且我昨天已经去学校转了一圈，图书馆旁边就是高一教学楼，错不了。”
妈妈给他递过一杯温牛奶：“别太紧张，跟新同学好好相处。放学要是张叔没及时到，就给家里打电话，别自己乱跑。”
“知道啦妈，我又不是小孩子。”叶子寻笑着应下，心里却暖暖的。他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父母的关心总是细致又妥帖，从未让他为生活上的事操过心。
吃完早饭，张叔已经把车停在了楼下。黑色的轿车擦得锃亮，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叶子寻背上书包，跟爸妈道别后上了车。
“小寻，今天开学，路上可能有点堵，咱们早点走是对的。”张叔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着说。他在叶家工作了十几年，看着叶子寻长大，说话总是格外亲切。
叶子寻“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掠过，晨练的老人、背着书包的学生、早点摊冒出的热气……这座城市在清晨的阳光里慢慢苏醒，充满了鲜活的气息。他拿出手机翻了翻，初中同学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着新学校，只有他和少数几个人考进了言夏一中，其他人大多去了别的学校。
“有点像重新开始啊。”叶子寻小声嘀咕了一句。
车子顺利地驶入言夏一中的校门，在教学楼前的临时停车区停下。张叔帮他把书包拿下来：“下午放学我还是在这儿等你，有事随时打电话。”
“谢谢张叔。”叶子寻接过书包，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汇入涌向教学楼的人潮。
昨天还安安静静的校园，此刻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池塘，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影。穿着同样蓝白校服的新生们背着书包，有的跟着父母在公告栏前找分班名单，有的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还有几个看起来是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举着“新生报到处”的牌子，扯着嗓子指引方向。
空气里弥漫着夏末的热气、防晒霜的清香，还有一种混合着兴奋与忐忑的躁动。叶子寻深吸一口气，把手里捏得有些发皱的报到流程单又展开看了一遍——先去教学楼前的公告栏查分班，再去对应的教室找班主任报到。
他随着人流挤到公告栏前，密密麻麻的A4纸被按班级顺序贴满了整块板子。高一有十二个班，叶子寻从一班开始找，眼睛在“高一（1）班”的名单上扫了两遍，没看到自己的名字，也没看到“江宥礼”。
“高一（2）班……”他指尖点着纸面往下滑，心脏跟着指尖的动作轻轻跳着。
“找到了！叶子寻，高一（3）班！”旁边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叶子寻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正指着三班的名单冲他笑，“我叫林浩，也在三班，刚才看你一直在找，是不是也没找到？”
“啊，是！我叫叶子寻，你好。”叶子寻立刻笑起来，有人搭话总是好的，“三班在哪儿啊？我昨天在学校转了一圈，还是记不太清教学楼的布局。”
“我也不太熟，不过听学长说高一的班级都在二楼，咱们一起找吧？”林浩性格看起来很开朗，说着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叶子寻跟上他的脚步，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周围瞟。蓝白相间的校服像海浪一样在眼前涌动，每张脸都带着陌生的青涩，他没看到那个清瘦的、眼神带着点疏离的身影。
教学楼里更热闹了，走廊上挤满了人，每个教室门口都围着不少学生和家长。叶子寻和林浩费了点劲才找到挂着“高一（3）班”牌子的教室，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班主任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正拿着名单在登记。
“老师好，我是叶子寻。”他走上前，把报到单递过去。
“叶子寻是吧？”老师低头在名单上打了个勾，递给他一套崭新的教材和一本学生证，“找个空位坐下吧，等会儿人齐了我们开个简短的班会。”
教室里的桌椅是按六排六列摆的，已经坐了不少学生。叶子寻抱着一摞书，目光快速扫过座位，最后选了靠窗的倒数第三排。放下书刚要坐下，眼角忽然瞥见斜前方的座位——
那个男生背对着他，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很干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是江宥礼。
叶子寻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轻轻拉开椅子坐下。原来他也在三班。
他偷偷抬眼打量过去，江宥礼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笔尖在纸上写得飞快，本子上已经列了好几条工整的笔记，不知道在记什么。他的书包放在桌肚里，露出一截灰色的背带。
“喂，你也是刚找到教室啊？”林浩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旁边的空位上，凑过来小声问，“刚才看你盯着前面发呆，认识？”
“啊……不算认识。”叶子寻赶紧收回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昨天在图书馆碰到过。”
“哦——”林浩拖长了调子，冲他挤了挤眼睛，“那也是缘分啊，一个班呢。”
叶子寻没接话，眼睛又忍不住往斜前方瞟了瞟。江宥礼刚好写完一行字，停下笔转了转手腕，侧脸对着这边的角度更清晰了些。他的睫毛确实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像两把小扇子，鼻梁也很挺，嘴唇是淡淡的粉色，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很干净。
教室里的人渐渐坐满了，班主任走上讲台拍了拍手：“安静一下同学们，欢迎大家来到言夏一中高一（3）班这个大家庭……”
班会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无非是介绍学校规章制度、强调军训注意事项、选临时班干部。叶子寻听得还算认真，偶尔在本子上记几笔，记到“军训时间：9月3日-9月9日”时，忍不住皱了皱眉——九月初的太阳还是很毒的，想想就要在操场上站一整天，他就有点头皮发麻。
“接下来我们按座位顺序做个自我介绍吧，简单说一下自己的名字、来自哪个初中，再说说自己的兴趣爱好就行。”班主任笑着说，“从第一排开始。”
前面的同学一个个站起来自我介绍，有的紧张得声音发颤，有的则落落大方，甚至还讲了个小笑话逗得全班笑起来。叶子寻坐在后面，心里开始打鼓，他不算特别外向，但也不至于怯场，就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很快轮到了林浩，他站起来一拍桌子：“大家好！我叫林浩，来自阳光中学，爱好是打游戏和打篮球，以后请多指教！”说完还冲大家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引得一片笑声。
然后就轮到了叶子寻。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大家好，我叫叶子寻，来自江城实验中学。平时喜欢看看书，尤其是艺术方面的，还喜欢画画，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他说完坐下时，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斜前方转过来的视线——江宥礼不知什么时候转过头了，正看着他，眼神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像是只是刚好听到了他的名字。
两人的目光又像昨天在图书馆那样短暂交汇，这次江宥礼先移开了视线，转回去坐直了身体。
叶子寻的心跳又快了半拍，忽然有点期待，不知道江宥礼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轮到江宥礼自我介绍时，他站起来的动作很轻，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教室的每个角落：“江宥礼，来自育英私立中学，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喜欢做题。”
说完就坐下了，干脆利落，全班安静了两秒，随即有人低低地笑起来——喜欢做题？这爱好还真是……特别。
叶子寻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果然和他看起来一样，是个很专注于学习的人。
自我介绍结束后，班主任又说了些军训的注意事项，就宣布可以解散了，让大家回家准备明天开始的军训用品。
教室里瞬间又热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交换联系方式。林浩已经拉着叶子寻加了微信，又热情地要拉他去操场看有没有人打球。
“等会儿再去吧，我想先去趟超市买防晒霜。”叶子寻指了指窗外，“军训肯定要晒黑的。”
“也是，那我陪你一起去？正好我也得买瓶驱蚊液。”
“好啊。”
叶子寻收拾书包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江宥礼已经背上书包准备往外走了。他的动作很快，背影依旧是清瘦挺拔的样子，很快就汇入了走廊里的人流。
“走啦叶子寻！”林浩已经背上了书包，在门口冲他招手。
“来了！”叶子寻赶紧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跟着跑了出去。
走廊里人来人往，他没再看到江宥礼的身影。
“走吧，去买防晒霜！”叶子寻拍了拍林浩的胳膊，往超市的方向走去。
阳光正好，蝉鸣还带着夏末的尾音，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叶子寻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里忽然觉得，这个高中的第一天，好像比想象中要有趣一点。
至少，他知道了江宥礼和自己同班，还知道了他喜欢做题。
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了，不知道会不会和他分到同一个连队呢？
叶子寻的脚步轻快了些，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轻轻悠悠地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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