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没有停的意思。
连夜的淅沥缠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出租屋裹在潮湿的凉意里。姜叙白蜷缩在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身上裹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左手手背上是昨夜被鱼汤烫伤的浅淡印记,右手指腹的薄茧清晰可见,那是常年握笔、用数位板留下的痕迹——即便搁置了七年,这份属于设计师的印记,依旧没被岁月磨平。
这是她搬离那个家的第一天。没有争吵,没有挽留,沈翊诚一早便让助理送来了离婚协议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净身出户,放弃沈砚池的抚养权,每月只能在他允许的情况下,见儿子一次。他甚至没亲自露面,只发了一条冰冷的短信:“签了字,我让助理把你的东西寄给你,别再纠缠。另外,你那些没用的画稿和数位板,我已经扔了,别再提设计的事,丢人现眼。”
他扔了她的画稿,扔了她的数位板,扔了她毕生的热爱。
她签了离婚协议,同时搬离了那个由她们一点点装扮起来的家,也许那根本不可以说是“家”,她很不甘心——不甘心十年深情,七年付出,不甘心自己的设计梦被他肆意践踏,不甘心自己像一件用过即弃的垃圾,能被轻易扫地出门,连一点热爱的痕迹都不肯留下。
这个出租屋很小,墙皮有些斑驳并且有些掉皮,这个是她现在所能租的最好的房子,窗户对着一条狭窄的巷子,雨水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又冗长的声响,每一声,都在拉扯着她昨夜没有愈的伤口。茶几上放着一个简单的帆布包,里面只有几身换洗衣物,还有那枚梧桐纹样书签,边角被泪水和雨水浸得有些软化,却依旧是她最珍贵的东西,是她设计梦的起点。
她起身,走到窗边,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玻璃,雨珠在玻璃上蜿蜒流淌,晕开外面模糊的巷景。恍惚间,竟与当年雨巷书店的玻璃窗重合——也是这样的雨天,暖黄的灯光透过雨雾落在玻璃上,他坐在靠窗的长椅上,手里捧着她的设计本,一笔一画地指着画稿,和她讨论细节,眼里满是惊艳与温柔。
那时的雨,是温柔的,是带着期待的,是有着一起向未来的希望;而此刻的雨,是冰冷的,是裹着绝望的。那时的她,眼里有光,心里有梦,向着梦想进发;而此刻的她,满身狼狈,满心荒芜,无心追梦。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沈砚池的班主任发来的消息,说沈砚池今天在学校哭闹,说不想让同学知道自己有一个“爱吵架、不会画画”的妈妈,还说林禾阿姨才是最厉害的设计师,能给她画好多好看的画。姜叙白盯着那条消息,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她想起昨天晚上,沈砚池依偎在沈翊诚怀里,用稚嫩却刻薄的语气说“林禾阿姨比你厉害,能画好多好看的画”,想起沈翊诚眼底的纵容与冷漠,想起他扔掉她画稿时的不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拼尽全力呵护的孩子,终究还是被别人抢走了心;她视若生命的设计梦,终究还是被别人轻易取代,甚至被踩在脚下。这让她无法释怀,她的十年如同草芥一般,能被轻易地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