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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喃跟上戚岛的脚步,拖着行李箱穿过人群。她们最终停在一家招牌明亮、装饰风格带着美式快餐与本地化混杂感的饭店门口。巨大的玻璃窗里,可以看到零星坐着一些候机的旅客,面前摆着颜色鲜艳的餐食。空气里飘出炸物和浓郁酱汁的气味。
自动门滑开,更具体的气味和冷气扑面而来。店里人不多,背景音乐播放着某种轻快的、毫无记忆点的流行乐。戚岛找了个靠窗的卡座,示意冷喃把箱子靠墙放好。
坐下的一瞬间,柔软的座椅让冷喃一直紧绷的脊背微微松懈,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疲惫和虚幻感。她居然真的坐在了机场里,准备吃一顿不知算是晚餐还是宵夜的饭,然后登上那架提前起飞的飞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让她的感知都有些延迟。
戚岛已经拿起桌上嵌在金属框里的塑封菜单,快速浏览。
戚島.“你吃什么?汉堡?意面?随便点,我请客。”
她的语气试图轻松,但眼底仍有未褪的急切火光。
冷喃没什么胃口,目光落在菜单上那些过度修饰的食物图片上,炸鸡泛着油光,冰淇淋圣代堆砌得摇摇欲坠。
冷喃.“随便吧。”
她声音有些飘。
戚島.“不行,不能随便。”
戚岛放下菜单,认真地看着她。
戚島.“从现在开始,每一个选择都是素材,都是你人物状态的一部分。一个被突然拽上飞机、心神不宁的歌剧演员,会在机场饭店点什么?是食不知味地机械选择最常见的汉堡,还是试图用某种带有‘仪式感’的食物来安抚自己?比如,点一份热汤?”
冷喃被戚岛这种随时随地将生活“戏剧构作”化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又有些想笑。
冷喃.“我只是不饿。”
冷喃.“戚编剧,休息休息吧。好不容易放松一下,你倒好,还在想我的事。”
冷喃托着下巴,语气变的轻快了些。
戚島.“好吧,既然你不是很饿…那我就给你点个沙拉和一杯热牛奶吧。”
戚岛不容置疑地决定了,抬手叫来了服务员。她自己也飞快地点了一个芝士汉堡套餐,额外加了洋葱圈。
点餐的间隙暂时沉默下来。冷喃转过头,看向窗外。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是机场的夜景。跑道上灯光如笔直的箭矢,引导着一架架飞机的起飞和降落。
她看到一架飞机正在加速,机头昂起,挣脱地心引力,融入深蓝色的夜空,尾部航行灯一闪一闪,如同逐渐微弱的心跳。那里面,也坐满了像她们一样,怀着各种目的奔向远方的人吗?
服务员端来了水和餐具。玻璃杯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戚岛拿出手机,调整了一下角度,看似随意地对着窗外的跑道和桌上的水杯拍了一张。她没有解释,但冷喃知道,这又是“素材”。
戚島.“你知道吗?”
戚岛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水杯。
戚島.“我其实也很怕。”
冷喃转回头,有些讶异地看着她。戚岛一直表现得像个胸有成竹的指挥官。
冷喃.“是吗?我还以为你做好了一切准备,很胸有成竹呢。”
戚島.“我怕你当真不肯上车,怕你觉得我彻底疯了,怕我们这四年的默契……抵不过这一次的荒唐。”
戚岛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丝罕见的、不确信的阴影。
戚島.“但我想,如果我们连一起做一件疯狂事情的勇气都没有,那回国之后,面对那些更现实的、可能消磨热情的东西,我们会不会更容易走散?”
戚島.“事发突然,我向你道歉。但我觉得我们真的可以试一试。”
她的话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冷喃纷乱的心湖,漾开一圈不同的涟漪。冷喃看着她,看着这个相识四年、一起熬过无数通宵、分享过最隐秘梦想和挫败的朋友。是的,荒唐,但这份荒唐里,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相互捆绑。
冷喃.“好啦,我没有怪你。而且我不是来了嘛?”
冷喃终于说,她释怀笑了笑。
戚岛的双眼一下子被点亮,那种熟悉的、充满创造力的神采又回来了。
戚島.“对吧?我就知道!”
她几乎要拍桌子,但又克制住了,只是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戚島.“想象一下,我们落地,倒时差,然后立刻着手准备比赛初筛视频。开头就是出租车狂奔,机场吃饭,然后镜头一转,我们已经在北京某个乱糟糟但充满可能的小公寓里。”
戚島.“然后对着镜头说:‘嘿,我们来了,带着时差和一颗想讲喜剧的心。’ 这种粗粝的真实感,比任何精心编排的自我介绍都有力!”
餐点上来了。冷喃的沙拉看起来还算新鲜,热牛奶冒着微微的白气。戚岛的汉堡硕大,洋葱圈金黄酥脆。食物的热气暂时驱散了一些冰冷的虚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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