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被云层掩去大半，里屋只剩樟木箱铜锁泛着一点微弱的冷光。苏晚贴着窗帘屏住呼吸，直到院墙外的动静彻底消散，才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指尖，后背已惊出一层薄汗。
她不敢再多逗留，踮着脚溜回卧室，却再也没了睡意。那道黑影的轮廓在脑海里反复浮现，既不像母亲的身形，也绝非镇上寻常的老人，更像是刻意压低了身姿的陌生人。难道外婆的旧事，还牵扯着外人？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紧，也让她越发迫切地想要打开那口樟木箱。
天刚蒙蒙亮，苏晚就醒了。她侧耳听着外屋的动静，母亲还没起身，只有院子里传来几声早起麻雀的叽喳。她迅速翻身下床，从母亲的玄关鞋柜上摸过钥匙串——那把小巧的铜钥匙就挂在最末端，泛着经年使用的温润光泽。苏晚不敢多耽搁，用早就准备好的硬纸片拓下钥匙纹路，又把钥匙串原样放回，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连呼吸都没乱。
刚揣好拓片，外屋就传来了母亲的脚步声。苏晚故作镇定地叠着被子，苏月推门进来时，她正好转身，脸上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妈，我去镇上买早点，顺便把洗衣粉带回来。”
苏月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又落在她攥着的布袋上，眉头微蹙：“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给你外婆上坟？”
“先买完东西再去也不迟，”苏晚避开她的视线，快步往外走，“我很快就回来。”
没等苏月再开口，她已经跑出了院门。清晨的青石镇还浸在薄雾里，青石板路带着露水的湿滑，她一路小跑着往铁匠铺赶，心怦怦直跳。铁匠铺在镇子东头，守铺的是个跛脚的老师傅，平日里专做些农具和小五金。
苏晚喘着气冲进铺子，把拓片递过去，声音都带着点颤：“爷爷，能照着这个配把钥匙吗？”
老师傅接过纸片，眯着眼打量半天，又抬头看了看她，慢悠悠道：“小姑娘，这钥匙是开什么的？看着年头可不短了。”
“是家里老箱子的锁，钥匙丢了，”苏晚编了个借口，攥紧了衣角，“您能帮我配吗？我多加钱。”
老师傅没再多问，从工具箱里翻出铜料，叮叮当当敲打起来。半个时辰后，一把带着毛刺的小铜钥匙递到了苏晚手里。她付了钱，揣着钥匙往回赶，路过供销社时，却瞥见昨天那位老大爷正跟一个穿深色外套的陌生男人说着什么，男人的侧脸看着有些眼熟，像是昨晚院墙外的黑影。
苏晚心里一惊，赶紧躲到旁边的槐树后。只听老大爷压低了声音说：“林家那丫头昨儿还来问阿远的事，估摸着是翻出旧信了……”
“知道了，”陌生男人打断他，语气冷硬，“盯紧点，别让她把东西翻出来。”
苏晚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转身就往老宅的方向跑，连早点和洗衣粉都忘了买。她不敢回头，只觉得那男人的目光像钩子一样，紧紧锁在她的背上。
一路跌跌撞撞跑回老宅，苏月正站在院门口张望，见她空着手回来，脸色沉了下来：“东西呢？你去哪了？”
“我……我碰见张奶奶，聊了两句忘了时间，”苏晚喘着气，攥着兜里的铜钥匙，不敢说实话，“咱们先去上坟吧，东西晚点再买。”
苏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只是把香烛塞到她手里：“走吧。”
外婆的坟在镇子后山的槐树林里，孤零零的一座土坟，碑上只刻着“林氏秀禾之墓”几个字。苏月蹲下身，仔细擦去碑上的落叶和尘土，眼圈又红了。苏晚站在一旁，看着母亲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的黑影和镇上男人的对话，忍不住开口：“妈，外婆是不是有个叫阿远的朋友？”
苏月的动作猛地一顿，她回头看苏晚，眼神里的寒意比上次更甚：“我再说最后一次，不准打听这些事！”
“可我昨天在镇上听见有人说，有人在盯着咱们家的旧物，”苏晚鼓起勇气，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是不是外婆的旧事牵扯到了什么人？”
苏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旁边的槐树才站稳，声音发颤：“你……你都听见什么了？”
“我听见他们说，不让我翻出旧东西，”苏晚紧盯着母亲，“妈，到底是什么秘密？为什么连提都不能提？”
苏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只是捂着脸蹲了下去，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苏晚从没见过母亲这般脆弱的模样，心里又疼又急，正要上前安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猛地回头，只见昨天镇上那个陌生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们身上。苏晚下意识挡在母亲身前，攥紧了兜里的铜钥匙，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是谁？”苏晚的声音有些发紧，却还是强撑着开口，“跟着我们干什么？”
男人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苏月身上，冷冷道：“苏月，把东西交出来吧，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苏月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惧和恨意：“是你！你们还没罢休吗？”
“当年的事没了结，怎么罢休？”男人冷笑一声，“把阿远的信交出来，我们就不找你麻烦。”
苏晚听得一头雾水，却也明白了，这男人的目标就是樟木箱里的旧信。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把铜钥匙攥得更紧了——无论如何，她都要先打开樟木箱，弄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男人的目光扫到苏晚的动作，突然往前一冲，伸手就往她兜里抓。苏晚吓了一跳，转身就往山下跑，边跑边喊：“妈，你快走！”
山间的草木刮得她胳膊生疼，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苏晚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她慌不择路地钻进一片灌木丛，眼看就要被追上，却脚下一滑，顺着陡坡滚了下去，兜里的铜钥匙也飞了出去。
等她勉强稳住身形，男人已经站在了坡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晚顾不上身上的擦伤，在草丛里摸索着钥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拿到钥匙，打开那个樟木箱。
坡顶的男人一步步往下走，阴影逐渐笼罩下来，苏晚的手心沁出冷汗，却在这时摸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是那把刚配好的铜钥匙。她攥紧钥匙，猛地抬头看向男人，眼里满是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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