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顶的阴影压下来时,苏晚攥着铜钥匙,后背抵住粗糙的槐树根,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男人的脚步在坡下停住,枯枝败叶被踩出细碎的声响,他居高临下睨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小丫头,逞能没用,把钥匙交出来,我还能放你和你妈一条生路。”
苏晚咬着唇不吭声,只把铜钥匙往掌心又收了收,目光飞快扫过四周——左侧是密不透风的灌木丛,右侧的陡坡下隐约能看到一条羊肠小道,可她刚滚下来时崴了脚踝,此刻连站都站不稳。
“我妈没惹你们,外婆也早就不在了,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苏晚强压着恐惧开口,试图拖延时间,“那些信到底藏了什么,值得你们追了这么多年?”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一声:“你外婆当年要是识相,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苏月更是执迷不悟,守着那箱子破纸当宝贝。”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苏晚心里,她猛地抬头:“你胡说!外婆是因病去世的!”
“因病?”男人挑眉,正要再说些什么,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苏晚循声望去,只见苏月不知何时绕到了坡侧,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脸色惨白却眼神坚定:“陈三,当年的事是我和你之间的恩怨,别牵扯我女儿。”
被称作陈三的男人转过身,视线落在柴刀上,却没半分惧意:“苏月,你以为这点家什就能拦住我?把阿远的信交出来,我可以当作今天的事没发生。”
“信不在我这。”苏月咬着牙,慢慢往苏晚的方向挪,“当年阿远临走前,就把信带走了,你找错人了。”
“你当我傻?”陈三往前逼近一步,“他要是带走了信,怎么会连命都丢在外面?苏月,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两人僵持间,苏晚忽然感觉掌心的铜钥匙硌得生疼,她想起那口樟木箱,想起外婆临终前攥着母亲的手反复叮嘱的模样,心头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她趁着两人对峙的空隙,悄悄把钥匙塞进袖口,又慢慢往坡下的方向蹭。
脚踝的刺痛让她额头冒出汗珠,可她不敢停,直到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才借着支撑勉强站起身。“你们别再逼我妈了!”她扬声喊道,同时往后退到小道入口,“信在我手里,有本事就来追我!”
陈三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瞥了眼苏晚的背影,又看了看苏月手里的柴刀,权衡片刻,还是转身朝苏晚追去。“你跑不掉的!”
苏晚咬着牙往山下冲,脚踝的疼痛和身后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老宅,打开樟木箱。她不知道信是不是真的在里面,但那是目前唯一能解开所有谜团的希望。
一路跌跌撞撞冲回老宅,苏晚顾不上关门,直奔里屋的樟木箱。她颤抖着掏出铜钥匙,对准锁孔插了进去,“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箱子里铺着一层泛黄的旧棉絮,棉絮下压着一沓用红绳捆着的信,还有一个褪色的蓝布小包。苏晚刚要伸手去拿,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陈三紧随其后闯了进来。
“终于找到你了!”陈三伸手就去抢箱子里的东西,苏晚急忙把信抱在怀里,死死护住。
就在这时,苏月也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她举起柴刀挡在苏晚身前,声音嘶哑:“陈三,你敢动我女儿试试!”
陈三的动作顿住,他看着苏月,又看了看苏晚怀里的信,脸色阴沉得可怕。“既然你们非要护着这些东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话音刚落,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几个穿制服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镇上的民警,他扫了眼屋里的情形,沉声开口:“陈三,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多年前的一桩旧案,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民警,又看向苏月,眼里满是不甘。原来苏月在跟陈三对峙时,就悄悄摸出藏在兜里的手机报了警。
陈三被带走后,屋里终于恢复了平静。苏晚瘫坐在地上,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沓信,苏月走过来,蹲下身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眼圈泛红:“是妈对不起你,让你卷进了这些事里。”
苏晚抬头看向母亲,又低头看向怀里的信,声音带着哭腔:“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远是谁?外婆的死真的和这些有关吗?”
苏月叹了口气,拿起那封最上面的信,缓缓拆开。泛黄的信纸上,是遒劲的字迹,信的开头写着“致秀禾”。“阿远是你外婆的青梅竹马,也是你妈的救命恩人。”苏月的声音带着哽咽,“当年镇上的矿场出了事故,死了不少人,矿主想瞒报,是阿远收集了证据要去揭发,可消息走漏,他被人盯上了。”
“你外婆把证据藏在了信里,想帮阿远,可陈三是矿主的亲信,一直追着这些证据不放。阿远为了护着你外婆和我,半路出了意外,你外婆也因为常年担惊受怕,身体越来越差……”
苏晚看着信纸上的字迹,又想起外婆坟前的荒凉,想起那些深夜里母亲偷偷抹泪的模样,瞬间明白了所有的秘闻。樟木箱里的旧信,藏着的不仅是一段尘封的往事,更是一代人的坚守与牺牲。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落在那沓旧信上,也驱散了萦绕在青石镇和苏家多年的阴霾。苏晚攥紧了手里的信,知道从这一刻起,所有的秘密终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