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的灰尘还没扫完，苏晚却没了继续干活的心思。母亲苏月摔门进了厨房的背影，和那封残缺信纸上“我要走了，等我回来”的字迹，在她脑子里搅成了一团乱麻。
她蹲在堂屋门槛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鼻尖还残留着樟木箱里那股独特的、混合了旧木头和绸缎的香气。刚才母亲夺过铁盒时的狠厉模样，和她平日里疏离淡漠的样子截然不同，这让苏晚越发笃定，那十几封旧信里藏着她不知道的隐情。
院子里的风又刮了起来，枯黄的爬山虎藤蔓拍打着斑驳的院墙，发出细碎的声响。苏晚抬头望了眼厨房的方向，烟囱里还没冒出炊烟，想来母亲还在里面磨蹭。她咬了咬下唇，心里冒出个大胆的念头——再去樟木箱旁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线索。
她猫着腰溜回里屋，樟木箱的铜锁已经重新扣上，在昏暗中泛着冷光。苏晚凑过去，指尖刚碰到锁身，就听见厨房传来母亲的脚步声，她吓得立刻缩回手，假装在整理床头的旧被褥。
苏月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脸色依旧难看，她把水盆往桌上一放，沉声道：“把里屋的灰也擦干净，别留死角。”说完，她的目光扫过樟木箱，像是在确认锁头是否完好，见锁扣紧闭，才松了似的转过身。
“妈，”苏晚攥着抹布，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外婆的名字是不是叫林秀禾？那阿禾是她的小名吗？”
苏月的身体猛地僵住，她回头看苏晚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谁跟你说这些的？我不是让你别瞎打听吗？”
“我猜的，”苏晚避开母亲的视线，声音低了些，“那些信上的收件人是阿禾，我想着……”
“没有什么阿禾，也没有什么信！”苏月打断她的话，语气陡然拔高，“那些都是没用的废纸，烧了都不可惜，你再敢提一句，我现在就把它们全扔火里！”
苏晚被母亲的歇斯底里吓住了，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她从小到大，母亲对她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从未这般失态过。她看着苏月泛红的眼眶，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往事，能让母亲如此讳莫如深？
苏月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她别过脸，深吸了几口气，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收拾完就出来吃饭，这事到此为止，不准再提。”说完，她转身走出里屋，脚步有些踉跄。
苏晚捡起地上的抹布，却没了擦灰的心思。她望着樟木箱，心里的念头越发坚定：就算母亲不让，她也要把这件事查清楚。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饭，苏月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对着外婆的遗照发呆，眼圈红红的。苏晚收拾完碗筷，借口去镇上买洗衣粉，想趁机打听打听外婆的旧事。
“我跟你一起去。”苏月突然开口。
苏晚愣住了：“不用了妈，我自己能行。”
“不行，”苏月站起身，拿起外套，“这镇子你不熟，我带你去，顺便买点祭拜用的香烛。”
母女俩沿着青石板路往镇口走，一路上遇见不少跟苏月打招呼的老人，他们的语气都很熟稔，可苏月却只是勉强扯着嘴角应付，眼神里满是抗拒。
“小月啊，回来啦？秀禾这丫头，苦了一辈子啊。”一个坐在老槐树下的老太太拉住苏月的手，叹了口气。
“张奶奶，我回来处理后事。”苏月的声音很轻，透着一股疏离。
“唉，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张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落在苏晚身上，“这是你闺女吧？跟秀禾年轻时候真像。对了，当年那事……”
“张奶奶，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苏月没等她说完，就拽着苏晚快步离开，像是在逃避什么。
苏晚回头望了眼张奶奶错愕的神情，心里的疑团又大了几分：“妈，张奶奶想说什么？什么当年的事？”
“没什么，”苏月松开她的手腕，语气又冷了下来，“老人年纪大了，说话没分寸。”
到了镇上的供销社，苏月去买香烛，让苏晚在门口等着。苏晚趁机凑到供销社门口的老大爷跟前，笑着问：“大爷，请问您认识林秀禾吗？就是镇子尽头林宅的老太太。”
老大爷推了推老花镜，点点头：“认识啊，秀禾是个好姑娘，命苦。”
“那您知道阿远是谁吗？”苏晚赶紧追问。
老大爷的脸色突然变了，他上下打量了苏晚一番，反问：“你是她什么人？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她外孙女，就是好奇……”
“好奇也别问！”老大爷打断她的话，摆了摆手，“那都是老黄历了，不能提，不能提！”说完，他就转过身去整理货架，再也不肯搭理苏晚。
苏晚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却更确定了，阿远和外婆的过去，在青石镇是个不能碰的禁忌。
这时苏月买完东西出来了，她看了眼供销社门口的老大爷，又看了看苏晚，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问问洗衣粉在哪买。”苏晚低下头，不敢跟母亲对视。
苏月没再多问，只是拽着她往回走，脚步比来时更快了。
回到老宅，天已经擦黑了。苏晚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悄悄摸出手机，想给同学发消息问问该怎么查线索，却发现老宅里根本没信号。
她索性起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又溜到了里屋。樟木箱静静立在床脚，像个沉默的秘密匣子。苏晚盯着铜锁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母亲钥匙串上那把小铜钥匙——或许，她可以偷偷配一把。
这个念头一出，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她记得镇上有个铁匠铺，明天一早，她就去试试。
正想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院墙外的枯枝。苏晚吓了一跳，赶紧躲到窗帘后，往外望去，只见一个黑影在院墙外晃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母亲发现了她的心思？还是说，这青石镇里，还有其他人在盯着外婆的旧物？
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一丝寒意。苏晚攥紧了拳头，不管是谁，她都要把这个秘密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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