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吊脚楼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客厅里弥漫着饭后慵懒的气息，有人瘫在沙发上刷手机，有人靠着窗边看书，黄子弘凡和龚子棋凑在一起研究一副不知从哪翻出来的象棋，争论声时高时低。
蔡程昱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走进来，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同志们！同志们！听我说！”他声音洪亮，带着一贯的、近乎天真的热情，“咱不能老窝着啊！这么美的山水，得出去活动活动！我刚去问了老乡，后山有条小路，风景绝佳，爬上去能看到整个古镇和远处的湖，来回大概两三个小时。怎么样？有没有人想挑战一下？”
“爬山？”郑云龙从一本摊开的书上抬起眼皮，兴趣缺缺，“不去，累。”
阿云嘎也摇了摇头：“下午太阳还大，容易中暑。”
几个年纪稍长或体力不那么自信的成员也纷纷表示“再看看”、“晚点再说”。
但年轻一辈的却被激起了兴趣。黄子第一个跳起来：“我去我去！爬山好啊！活动筋骨！深深，一起去吧？”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坐在窗边角落、正低头看手机的周深。
周深心里咯噔一下。爬山？以他现在的体力，别说两三个小时，就是平地上走久了都吃力。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但抬头对上黄子期待的眼神，还有旁边张超、方书剑、高杨等人也望过来的目光，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
他不能扫兴。尤其是在节目里，他作为“发起人”，更应该积极参与。
“好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带着轻松的笑意，“正好下午也没事。”
王晰原本坐在周深旁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了眼睛，看向周深。周深没有与他对视，只是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晰哥去吗？”黄子又问。
王晰沉默了一下，才说：“去看看吧，就当散步，走慢点。”
最终，一支由蔡程昱牵头，黄子弘凡、周深、张超、方书剑、高杨、龚子棋、蔡尧（他正好也想活动一下），以及“监护人”王晰组成的十人小分队，在午休后不久，带上简单的饮水和节目组安排的随行PD（一位身强体壮的年轻摄像），向着后山出发了。
山路确实如老乡所说，一开始还算平缓，是修缮过的石板路，两旁是茂密的竹林，清幽凉爽。大家有说有笑，黄子冲在最前面探路，蔡程昱兴奋地介绍着他打听来的沿途风景，张超和方书剑边走边讨论着刚才那局棋，高杨和龚子棋聊着最近的健身心得。
周深走在队伍中间偏后的位置，王晰落在他身后半步。最初的十几分钟，他还能跟上，甚至偶尔接几句话。山间的空气清新，带着竹叶和泥土的芬芳，暂时掩盖了他呼吸间的不适。
但随着坡度逐渐变陡，石板路变成了更原始的土路和石阶，周深感觉越来越吃力。心脏在胸腔里加速跳动，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短促，需要刻意控制才能维持平稳。右腹的沉重感和隐痛，在身体的晃动和肌肉的牵扯下，也变得清晰起来。汗水开始从额头和鬓角渗出，不是运动后的健康汗水，而是一种虚弱的、发冷的黏腻。
他努力调整着步伐和呼吸，尽量不让自己掉队，也不让脸上的表情露出端倪。但苍白的脸色和逐渐迟缓的脚步，还是引起了注意。
走在他旁边的方书剑放慢了速度，低声问：“深深，还行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周深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热。” 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
走在前面的黄子回头喊：“深深！快看！那边有泉水！特别清！”
周深抬头望去，确实看到不远处石缝间有清泉流出，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潭。他借机说：“我去洗把脸。” 便朝着水潭走去。
清凉的泉水扑在脸上和颈后，带来短暂的舒爽，也掩盖了他趁机急促喘息的动作。他掬起水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了一丝反胃感。
王晰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纸巾。“擦擦，山泉水凉，别激着。”
“嗯。”周深接过，擦干脸。隔着纸巾，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短暂休整后，队伍继续前进。接下来的路更陡了。周深感觉双腿像灌了铅，每抬一步都需要额外的意志力。呼吸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浅而急，胸口发闷，眼前偶尔会闪过细小的黑点。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跟上，但距离前方队伍的背影，还是渐渐拉大了。
王晰始终走在他身边，速度和他保持一致，不说话，只是偶尔在他身形微晃时，看似不经意地扶一下他的胳膊。
走在前面的黄子又回头了，这次他脸上的兴奋变成了担忧：“深深，你是不是累了？脸色好差。要不我们慢点？”
“没……事。”周深喘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飘，“就是……平时……缺乏锻炼。”
张超和方书剑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高杨和龚子棋也察觉不对，走了回来。
“深深，别硬撑。”张超皱眉，“这山路还长着呢，不行我们就下去。”
“真的……不用。”周深撑着膝盖，缓了几口气，抬起头，努力让笑容看起来轻松些，“都走一半了，现在下去多亏。我慢慢走就行，你们先上去，我……和晰哥在后面跟着。”
蔡程昱也从前面折返回来，看到周深的样子，脸上兴奋劲褪去了，换上歉意：“哎呀，怪我，没考虑周全。深深你……”
“不怪你，蔡蔡。”周深打断他，“是我自己体力不行。你们继续吧，别因为我耽误大家。山顶风景好，替我先看看。”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放心把他丢在后面。
王晰这时开口了：“你们先上去吧，我陪深深慢慢走。到山顶汇合。没事，有PD跟着呢。”
他的语气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众人犹豫了一下，看周深虽然脸色不好，但态度坚决，最终还是同意了。黄子一步三回头地被张超拉走了。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前面山路拐角，周深终于卸下了全部的力气，身体晃了晃，被王晰一把扶住，靠在了旁边一块大石头上。
他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眼前阵阵发黑，恶心的感觉汹涌而上。
“晰哥……”他声音微弱。
王晰拧开自己的水壶，递到他嘴边：“别说话，慢慢喝点水。”
周深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温水，冰凉的手指碰到王晰温热的手背，对比鲜明。
随行的PD是个有眼力见的小伙子，见状立刻退开了一段距离，假装拍摄远处的风景，给了他们足够的私人空间。
喘息渐渐平复了一些，但身体的虚脱感和腹部的钝痛依旧清晰。周深靠在石头上，闭着眼睛，脸色白得像纸。
王晰蹲在他面前，没有问他怎么了，只是拿出纸巾，仔细擦去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我们下去。”王晰说，语气不容置疑。
“……我想上去看看。”周深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却又透着一股执拗，“都……走到这里了。”
王晰看着他，那双总是沉稳温和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痛心和一丝怒意：“周深！你……”
话没说完，他看到周深眼中近乎恳求的神色，那怒火又化为了无奈和更深的忧虑。他叹了口气，声音放缓：“你这个样子，怎么上去？”
“歇一会儿……就好。”周深气若游丝地说，“晰哥，让我……试试。就……慢慢走。”
王晰沉默了很久。山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隐约传来黄子他们兴奋的呼喊声，似乎已经快到山顶了。
最终，王晰妥协了。他了解周深，知道这孩子固执起来，谁也拉不回来。
“最多再休息十分钟。”王晰说，“然后我扶着你，我们慢慢走。如果还是不行，必须立刻下山。”
“……好。”周深轻声应道。
十分钟后，周深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至少眼前的黑雾散去了。他在王晰的搀扶下，重新站起来，继续向山上走去。
速度极慢，几乎是一步一挪。王晰几乎承担了他大半的重量。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山路蜿蜒，仿佛没有尽头。每走一步，周深都觉得身体里的力气被抽走一分。但他咬着牙，看着前方，目光落在越来越近的山顶轮廓上。
他想上去。想和大家一起，站在高处，看看蔡程昱说的“绝佳风景”。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和他们一起爬山了。
这个念头，给了他最后一点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段陡坡被抛在身后，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终于登顶了。
一片小小的平台，视野开阔。远处的古镇像积木般散落在山谷，河流如银带蜿蜒，更远处是一片碧蓝的湖泊，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钻般的光芒。黄子、蔡程昱他们正站在平台边缘，兴奋地指指点点，拍照留念。
看到他们上来，黄子立刻跑了过来，脸上的担忧还未完全散去：“深深！晰哥！你们终于上来了！怎么样？累坏了吧？”
周深靠在王晰身上，几乎站立不稳，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如释重负的笑容。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睛却映着高处的阳光和辽阔的风景，亮得惊人。
“值了。”他看着眼前的景象，轻声说。
王晰扶着他，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和虚弱，心里沉甸甸的。他没有看风景，只是看着周深被汗水打湿的侧脸，和那双映着山河、却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眼睛。
山顶的风很大，吹乱了每个人的头发。
周深在风中微微眯起眼，将这片他用尽全力才抵达的风景，深深地、贪婪地刻进眼底。
蔡程昱的挑战，他完成了。用近乎透支的方式。
而下山的路，或许，会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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