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的格局是三室一厅,主卧归了父母,剩下两间卧室,一间朝南带阳台,一间朝北面积稍小。陈麦冬原本住朝南那间。
孙阿姨拉着孙张扬的手,温和地对陈麦冬说
孙张扬母亲“麦冬,让扬扬住北边那间吧,你习惯这间了,就别动了。”
陈麦冬斜倚在自己房门框上,没说话,眼神掠过孙张扬那张写满“我都行”的脸,心里那点莫名的逆反心理又冒了头。他讨厌这种被安排、被“谦让”的感觉。
陈麦冬“不用。”
他声音冷淡
陈麦冬“我住北边。”
说完,他也不等众人反应,径直走进自己房间,开始粗暴地把书和杂物往纸箱里扔。动作很大,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怒气。孙张扬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陈麦冬忙碌而压抑的背影,觉得是自己导致了这场尴尬,脸颊又开始发烫。
最终,陈麦冬搬进了北屋。朝南的房间留给了孙张扬。房间交换了,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道无形屏障,却比墙壁更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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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卫生间是第一个战场。
陈麦冬习惯早起十分钟,占据卫生间。这天,当他睡眼惺忪地拧动门把手时,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里面传来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一点压抑的、类似呛咳的声音。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手敲门,力道不轻。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几秒钟后,门锁“咔哒”一声打开,孙张扬顶着一头湿漉漉的软毛,脸上还挂着水珠,眼神慌乱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孙张扬“对、对不起……我、我马上好。”
他侧身从狭窄的门缝里挤出来,身上带着薄荷牙膏的清新气味。陈麦冬没理他,径直走进去,“砰”地关上门,隔绝了那个结结巴巴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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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是第二个沉默的角力场。
四人围坐,气氛凝重得像结了一层冰。孙阿姨努力找着话题,试图活跃气氛
孙张扬母亲“扬扬,尝尝这个煎蛋,陈叔叔手艺不错。”
孙张扬母亲“麦冬,你们学校下周是不是有月考?”
陈父偶尔附和一两句。
陈麦冬全程埋头吃饭,速度很快,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对继母的话,他要么不回应,要么只用单音节词“嗯”、“哦”敷衍。
孙张扬更是紧张得如同受刑。他小心翼翼地夹着眼前的菜,生怕筷子碰到盘子发出太大声音。母亲或陈叔叔跟他说话,他总要停顿一下,才能努力组织好不那么结巴的语言回答。一顿饭下来,他感觉自己后背都汗湿了。
陈麦冬最先放下碗筷
陈麦冬“我吃完了。”
起身离开,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孙张扬看着他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又为自己这口气感到一丝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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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后的同行,则是每日例行的尴尬。
学校和家离得不远,但回家有段路灯光昏暗。父母不放心孙张扬一个人走夜路,便嘱咐陈麦冬
陈麦冬父亲“麦冬,等下和张扬一起回来。”
陈麦冬没答应,也没反对。
于是,每晚九点半,学校后门总会出现这样一幕:陈麦冬双手插兜,走在前面,步伐又快又拽,仿佛身后跟着的是什么病毒携带体。孙张扬则背着那个旧书包,低着头,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三五米的距离。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沉默是这段路上唯一的基调,只有脚步声和夏夜的虫鸣在空气中回荡。
孙张扬偶尔会偷偷抬眼去看前方那个挺拔又疏离的背影。他觉得陈麦冬像一团迷雾,外表是生人勿近的冰冷,可在那天他执意要换房间时,孙张扬又隐约感觉到,那冰冷之下,或许藏着别的什么。
但他不敢问,也不敢靠近。
而走在前面的陈麦冬,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个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像个小尾巴,甩不掉,也忽视不了。他烦躁地加快了步伐,心里却莫名地,记住了一点那脚步声的节奏。
同一屋檐下的生活,充满了细小的摩擦和无声的对抗。像两株被强行移栽到同一个花盆里的植物,根系还未缠绕,枝叶先开始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躲避。
然而,有些靠近,总是不经意间发生。比如,当校园这个更大的舞台拉开帷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