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烛火渐弱,林砚将木牌贴身藏好,指尖反复摩挲着银镯与木牌贴合的纹路,心底疑窦愈发深重。青雀台密室藏秘,户部侍郎动作频频,如今连母亲的信物都残缺散落,可见当年旧事背后,藏着足以搅动朝野的隐秘,而他早已身不由己卷入这盘险棋。
刚踏出祠堂,心腹管事便快步上前,神色慌张压低声音:“公子,方才府外暗线来报,户部侍郎派往城中粮铺的人手格外频繁,不仅大量收购陈粮,还暗中转运了不少铁器,与暗卫此前探查的粮草器械囤积之说完全吻合。”林砚眸色一沉,脚步顿在廊下,冷风卷着枯叶掠过衣角,后背伤处受了寒气,隐隐作痛。他沉声道:“继续盯着,每一笔粮草铁器的去向都要记清,另外派人留意与侍郎往来密切的朝臣,看他们近期是否有私下会面。”管事应声退去,林砚望着远处暗沉的天色,知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归院途中,迎面撞见柳知意的贴身侍女,侍女屈膝行礼,递来一只小巧锦囊:“柳姑娘说公子近日操劳,特备了些安神的熏香,还托奴婢转告公子,西山风寒,若有外出之举,务必多加提防。”林砚接过锦囊,指尖触到囊底藏着的薄纸,不动声色收入袖中,颔首道:“替我谢过柳姑娘。”待侍女走远,他拆开薄纸,上面只写着“侍郎借婚事探底,慎应”六字,字迹简练却精准,显然柳知意已察觉户部侍郎的算计,特意前来提醒。
回到废园,林砚刚坐下梳理线索,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便登门,神色凝重道:“公子,老夫人请您即刻过去,户部侍郎派来的媒人已在正厅等候,说是为侍郎幼子求娶公子之事,老夫人不便推辞,只能先拖着。”林砚心头一凛,果然如柳知意所言,户部侍郎竟这般急着拿捏他,借着婚事捆绑国公府,一旦应允,往后府中庶务乃至他追查旧事的举动,都会被牢牢牵制。他定了定神,整理好衣袍,跟着嬷嬷往正厅而去。
正厅内气氛沉闷,媒人坐在客座,满脸堆笑说着婚配的好处,老夫人坐在主位,神色冷淡并未接话。见林砚进来,媒人立刻起身,热络道:“林公子来了,今日老身来,可是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侍郎大人看重公子才德,愿将幼子许配于你,往后国公府与侍郎府联姻,便是强强联手,公子在府中地位也能更稳固。”
林砚躬身行礼,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劳烦嬷嬷费心,只是晚辈近日专注于府中庶务,且母亲牌位刚入祠,心中悲痛未散,实在无心谈及婚事,还请嬷嬷回禀侍郎大人,此事暂且搁置。”媒人脸色一僵,显然没料到林砚会直接拒绝,刚要再劝说,林砚便抬眸看向她,眼底寒意隐现:“嬷嬷应当知晓,晚辈如今掌府中庶务,琐事缠身,若因婚事分心耽误府中事宜,反倒辜负了老夫人与侍郎大人的期许。”
老夫人适时开口,顺着林砚的话道:“砚儿所言极是,他刚接手庶务不久,青禾牌位也才安稳入祠,婚事确实不宜急着定下,还请嬷嬷回去告知侍郎大人,容后再议。”媒人见状,知晓再劝无用,只能悻悻应下,临走前深深看了林砚一眼,眼底满是不甘。
媒人走后,正厅内只剩老夫人与林砚二人,老夫人沉声道:“你今日直接拒绝,虽断了他的念想,却也会彻底激怒他,往后他必定会对你出手,你需多加防备。”林砚颔首:“晚辈知晓,只是若应允婚事,才是真正落入陷阱,与其被他拿捏,不如主动应对,即便他发难,晚辈也已有几分准备。”
话音刚落,正厅外忽然传来嘈杂声,府中护卫匆匆闯入,跪地禀报:“老夫人,公子,府外突然来了大批官差,说是接到举报,称国公府私藏违禁器械,要强闯府中搜查。”林砚瞳孔骤缩,果然来得这么快,户部侍郎未能借婚事拿捏他,竟直接动用官差发难,摆明了是要栽赃陷害,断他后路。
老夫人脸色铁青,拍案而起:“放肆!国公府乃皇亲重臣府邸,岂能容官差随意搜查!”护卫面露难色:“官差手持侍郎大人手令,态度强硬,已经闯过外门,快要到内院了。”林砚迅速冷静下来,后背伤处的疼痛让他愈发清醒,沉声道:“祖母莫慌,官差搜查需讲证据,府中从未藏过违禁之物,他们查不出什么。您先回内院歇息,这里交给晚辈处理。”
老夫人看着林砚沉稳的神色,稍稍安心,叮嘱道:“万事小心,切勿与他们起冲突。”林砚应下,目送老夫人离去后,立刻吩咐护卫:“守住内院入口,不许官差随意闯入,另外让人将府中库房、产业账目悉数取出,若官差要查,便让他们查,务必全程有人陪同,避免他们栽赃。”护卫应声而去,林砚整理好衣袍,大步走出正厅,迎面便看到官差领队带着人手气势汹汹走来,眼神锐利扫视着府中景象。
领队见林砚出来,冷声喝道:“林公子,有人举报国公府私藏违禁器械,我等奉命搜查,还请公子配合,莫要阻拦公务。”林砚神色平静,直视着领队:“国公府行得正坐得端,从未藏过违禁之物,诸位要查便查,但需守规矩,不得擅自闯入内院,不得损坏府中物件,若查不出证据,还请诸位给国公府一个说法。”
领队冷哼一声,挥手示意官差搜查,众人立刻分散开来,翻查库房、杂物间乃至各院厢房,动静极大。林砚站在正厅廊下,目光冷冽盯着官差的举动,心底清楚,户部侍郎既然敢派人来,或许早已备好栽赃之物,必须时刻警惕。
片刻后,一名官差捧着一把生锈的短刀跑了过来,高声道:“大人,在西跨院杂物间查到违禁兵器!”领队立刻上前,拿起短刀看了一眼,厉声对林砚道:“林公子,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跟我们回官府接受调查吧!”
林砚眸色一沉,西跨院早已闲置许久,平日极少有人去,这短刀分明是有人刻意栽赃。他缓步走到官差面前,指尖轻抚过短刀刀身,忽然冷笑一声:“这短刀生锈严重,显然搁置多年,且西跨院常年上锁,钥匙只有库房管事持有,诸位若说这是府中私藏的违禁器械,为何此前从未有人发现?再者,国公府护卫所用兵器皆有官府登记印记,这短刀毫无标识,分明是外人带入栽赃。”
话音刚落,库房管事匆匆赶来,跪地禀报:“公子,西跨院钥匙近日曾丢失过一次,奴婢察觉后立刻换了锁芯,还未来得及禀报,没想到竟被人钻了空子。”林砚颔首,看向领队:“管事所言句句属实,钥匙丢失便有人栽赃,此事太过巧合,想必是有人故意设计,意图陷害国公府。”
领队脸色微变,却仍强装镇定:“即便如此,兵器确实是在府中查到,你仍需跟我们走一趟。”林砚眼底寒意更甚,刚要反驳,忽然听到院外传来马蹄声,紧接着柳知意的声音响起:“且慢,官差大人擅自搜查国公府,还仅凭一把来历不明的短刀抓人,未免太过草率。”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柳知意身着青衫,带着几名随从走进府中,手中拿着一份文书,走到领队面前:“这是城西铁匠铺的凭证,方才我已派人查证,这把短刀出自城西铁匠铺,上月被一名黑衣男子买走,与国公府毫无关联,大人若不信,可即刻派人去铁匠铺核实。”
领队看着文书,脸色愈发难看,他没想到林砚竟有后手,还请来了柳知意相助。柳知意继续道:“国公府乃朝廷重臣府邸,大人仅凭他人举报便贸然搜查,还意图抓人,若此事传到圣上耳中,大人担待得起吗?再者,侍郎大人派你们来,究竟是奉旨查案,还是公报私仇,恐怕也需说清楚。”
领队心知理亏,不敢再纠缠,狠狠瞪了林砚一眼,挥手道:“撤!”官差们立刻收起东西,狼狈离去。府中恢复平静,林砚走到柳知意面前,拱手道谢:“今日多谢柳姑娘出手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柳知意摇头,神色凝重道:“不必道谢,我只是看不惯侍郎大人的卑劣行径。他今日栽赃不成,往后必定还会有其他手段,你需更加谨慎,若有需要,可随时找我。”林砚颔首,心中感激不已,柳知意屡次暗中相助,这份情谊他记在心底。
送走柳知意后,林砚立刻让人将短刀收好作为证据,又吩咐暗卫去查买走短刀的黑衣男子行踪,务必找出幕后指使者。回到废园,后背伤处已是剧痛难忍,他褪去衣物,只见伤口已裂开,渗出血迹。侍女连忙为他换药,疼得他额头冒冷汗,却始终咬牙忍着。
换药结束后,林砚坐在案前,取出银镯、木牌与此前得到的碎裂玉佩,三者纹路拼接在一起,舆图轮廓愈发清晰,边角模糊的地名经暗卫查证,竟是城郊一处废弃的驿站。他指尖点在舆图上的驿站位置,眸色深沉,或许那里藏着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而户部侍郎今日发难失败,必定会加快异动的步伐,他必须抢在侍郎之前,找到驿站中的隐秘,掌握足够的证据,才能彻底扭转局势,查清母亲的过往,守住国公府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