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毓楠已经带着念禾走出了三条街区。赤雾褪去后的空气里，除了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又多了几分潮湿的霉味，黏在皮肤上，让人浑身发沉。老城区的轮廓在远处渐渐清晰，断壁残垣层层叠叠，高楼倾颓的钢筋如枯骨般直指天空，看起来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姐姐，再往前走十分钟，就能看到医院的大门了。”念禾跟在毓楠身后，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雀跃，又藏着难掩的紧张。她攥着那罐还没开封的罐头，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她三天来唯一的希望，也是此刻支撑她往前走的力气。
毓楠没有应声，只是脚步不停，目光锐利地扫过沿途的废墟。她的左臂隐隐作痛，伤口处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视线偶尔会有些模糊，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肯在念禾面前露出半分脆弱。末世里，脆弱就是致命的破绽，她必须撑住。
两人沿着被碎石堵塞的街道缓慢前行，尽量踩着阴影挪动。行尸的嘶吼声在远处此起彼伏，偶尔有几只游荡的行尸从废墟后晃出来，都被毓楠提前察觉，要么绕路避开，要么趁着对方不备，挥斧精准劈中头颅，干脆利落地解决。每一次挥斧，手臂的痛感都会加剧，污血溅在她破旧的外套上，早已分不清是新痕还是旧渍。
念禾跟在她身后，看得心惊胆战。她从未见过如此狠厉的人，毓楠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下手又快又准，仿佛斩杀行尸对她来说，只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可偶尔瞥见毓楠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念禾又会想起铁门后那个被行尸围困，却依旧拼尽全力护着自己的身影，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暖意。
“姐姐，你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念禾忍不住轻声问，目光落在毓楠一直紧绷的左臂上。
毓楠脚步一顿，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依旧冷硬，语气却缓和了些许：“没事。”说完，她从背包里掏出那半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过去，“喝点水，保存体力。”
念禾愣了一下，连忙摆手：“姐姐，我不渴，你喝吧，你的伤口需要水分。”她知道，末世里的水比食物更珍贵，毓楠肯把水让给自己，已经是极大的善意。
“拿着。”毓楠的语气不容置疑，直接将水瓶塞进念禾手里，“等会儿到了医院，不一定能找到干净的水。你要是垮了，没人给我指路线。”
念禾看着手里的水瓶，眼眶微微发热，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又把水瓶递回给毓楠：“姐姐，你也喝一点，不然你撑不住的。”
毓楠没有拒绝，仰头喝了两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稍微缓解了身体的燥热。她拧紧瓶盖，将水瓶放回背包，刚要继续往前走，突然抬手按住念禾的肩膀，将她猛地拽到身边的废墟后面，压低声音警告：“别动，屏住呼吸。”
念禾被吓得浑身一僵，连忙捂住嘴，顺着毓楠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聚集着十几只行尸，它们正围着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撕扯，墨绿色的污血淌在地上，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洼。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群行尸中间，站着一只格外高大的行尸，它的皮肤呈深灰色，肌肉异常粗壮，手臂比普通行尸粗了近一倍，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的寒光，显然是一只变异行尸。
“是……是暴君行尸！”念禾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忍不住发抖，“救援队的人说过，这种变异行尸力气特别大，普通的攻击根本伤不到它，而且特别暴躁，会主动追杀活人！”
毓楠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紧了手里的消防斧。她之前在安全区见过一次暴君行尸，那一次，十几名武装队员围杀它，最后还是付出了三人死亡、五人重伤的代价才将其解决。现在她和念禾手无寸铁（除了一把消防斧），又带着伤，根本不是这只暴君行尸的对手。
“绕路走。”毓楠压低声音，拉着念禾往旁边的一条小巷退去。这条小巷更窄，两侧的墙壁已经倾颓大半，上面爬满了干枯的藤蔓，看起来很久没有人踏足过。
两人刚走进小巷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嘶吼，那只暴君行尸似乎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猛地转过身，朝着小巷的方向看过来。它的眼球浑浊不堪，却精准地锁定了毓楠和念禾的位置，粗壮的双腿猛地发力，朝着小巷狂奔而来，地面被它踩得微微震动。
“快跑！”毓楠低喝一声，拉着念禾拼命往前冲。小巷里堆满了废弃的杂物，两人只能在缝隙中穿梭，身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暴君行尸的脚步声如同重锤般敲在心上，让人心慌意乱。
念禾跑得气喘吁吁，体力渐渐不支，脚步越来越慢。她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暴君行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姐姐……我跑不动了……你别管我了，自己跑吧！”
“闭嘴！跟上！”毓楠回头看了一眼，暴君行尸已经追到了身后几米远的地方，粗壮的手臂几乎要拍到念禾的后背。她咬了咬牙，猛地停下脚步，将念禾往前一推，“往前跑，一直跑到巷子尽头，左转，那里有个废弃的仓库，进去躲起来！等我来找你！”
“姐姐！”念禾惊呼一声，想要回头，却被毓楠推得一个踉跄，只能往前踉跄着跑去。
毓楠转过身，握紧消防斧，正面迎上了冲过来的暴君行尸。她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她必须为念禾争取时间，也必须拿到医院里的药品——她的伤口已经快撑不住了，再拖下去，只会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怪物。
暴君行尸朝着毓楠猛地挥出一拳，带着凌厉的风声，若是被击中，恐怕骨头都会碎掉。毓楠连忙侧身躲开，拳头重重砸在旁边的墙壁上，碎石四溅，墙壁瞬间凹陷下去一个大坑。
趁着暴君行尸收回拳头的间隙，毓楠猛地纵身跃起，双手紧握消防斧，朝着它的头颅狠狠劈去。可暴君行尸的皮肤异常坚硬，斧刃劈在上面，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哐当”声，不仅没能伤到它，反而震得毓楠手臂发麻，消防斧差点脱手而出。
暴君行尸吃痛，变得更加暴躁，它嘶吼着伸出粗壮的手臂，朝着毓楠的肩膀抓去。毓楠慌忙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肩膀被它的指甲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她强撑着身体站稳，看着暴君行尸再次冲过来，心里泛起一丝绝望。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暴君行尸的头颅。墨绿色的污血喷涌而出，暴君行尸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毓楠愣住了，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小巷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手里举着一把半自动步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男人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眼神冷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男人缓缓收起枪，朝着毓楠走了过来，目光在她流血的肩膀和手臂上扫过，语气平淡地开口：“活着的？”
毓楠握紧手里的消防斧，警惕地看着男人，没有说话。末世里，陌生人比行尸更危险，她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敌是友。
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警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放心，我对杀活人没兴趣。倒是你，伤成这样还敢跟暴君行尸硬碰硬，命挺硬。”他顿了顿，目光看向小巷深处，“还有一个？”
毓楠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挡在男人面前：“不关你的事。”
男人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碘伏和一卷纱布，扔给毓楠：“处理一下伤口，这里不安全，很快会有更多行尸被枪声吸引过来。”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小巷外走。
“等等。”毓楠叫住他，看着手里的碘伏和纱布，又看了看男人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知道前面的废弃医院，现在还能进去吗？”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能进去，但里面比外面更危险。赤雾刚爆发的时候，那里是临时避难所，后来被行尸攻破，里面不仅有大量行尸，还有不少人被困在里面，时间久了，早就变得疯疯癫癫，比行尸还难对付。”
毓楠的心脏沉了一下，她没想到医院里的情况会这么复杂。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伤口越来越严重，她必须拿到药品。
“谢谢。”毓楠低声说了一句，不管这个男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帮自己，这份人情，她记在了心里。
男人没再说话，转身消失在了小巷口。
毓楠看着手里的碘伏和纱布，不敢耽误时间，快速撕开自己的外套，露出肩膀上的伤口。碘伏倒在伤口上，剧烈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咬着牙，飞快地用纱布将伤口包扎好，又简单处理了一下左臂的旧伤，刚要起身去找念禾，就听到小巷深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呼救声。
是念禾的声音！
毓楠心里一紧，顾不上手臂的疼痛，握紧消防斧，朝着小巷尽头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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