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渐渐暖了些,透过雕花窗棂洒进九幽小馆,在青石板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暖炉里的炭火依旧烧得旺,偶尔发出几声细碎的噼啪声,整个小馆都浸在一股慵懒又温暖的气息里。
九幽把老顾送来的野山菌倒在竹筛里,细细挑拣着里面的杂质。菌子是山里新采的,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伞盖饱满,菌柄厚实,一看就是上好的品相。她刚把菌子洗净泡上,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抬头时,黄景瑜已经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纸包。
“老板娘,顺路买了点蜜橘,刚摘的,甜得很。”黄景瑜把纸包搁在柜台上,随手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目光扫过泡在盆里的野山菌,“这就是那包山菌?看着就鲜。”
九幽笑着拿起一个蜜橘,剥开皮递给他一瓣:“确实是好东西,晚上的鸡汤肯定香。”她指了指后厨,“我刚从菜场买了只老母鸡,正准备焯水呢,要不要来搭把手?”
黄景瑜咬了口蜜橘,清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他点点头,跟着九幽进了后厨。后厨的灶台擦得锃亮,锅里的水已经烧得温热,老母鸡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搁在一旁的瓷盆里。黄景瑜卷起袖子,伸手就去拎鸡,却被九幽拦了下来。
“先别急,得用料酒和姜片腌十分钟,去去腥味。”九幽递给他一小碗料酒和几片切好的生姜,“你帮我把姜片塞进鸡肚子里,再倒点料酒抹匀。”
黄景瑜依言照做,动作算不上熟练,却格外认真。他的指尖碰到鸡皮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惹得九幽忍不住笑了:“怎么,平时没做过这些?”
“拍戏时倒是见过剧组师傅做,自己上手还是头一回。”黄景瑜挠了挠头,把最后一片姜片塞进鸡肚子,“以前在家都是我妈做饭,我顶多打个下手洗洗碗。”
九幽把腌好的母鸡放进沸水锅里,焯去血沫后捞出来冲净,又往砂锅里添了足量的清水,放入母鸡、姜片和泡好的野山菌,大火烧开后转成小火慢炖。砂锅盖上的气孔里很快冒出袅袅热气,一股淡淡的鲜香渐渐弥漫开来。
两人回到前厅,在暖炉旁的桌边坐下。黄景瑜拿起柜台上的木雕木牌,指尖摩挲着上面“忘忧”两个字,轻声问道:“送你这个的老顾,是退伍军人?”
“嗯,去年冬天路过这儿,还帮我修好了门口的路灯。”九幽给两人各倒了杯热茶,“他以前是边防兵,左胳膊是在一次任务中没的,回老家后也没闲着,总爱往山里跑,帮着护林员巡山。”
黄景瑜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敬意:“都是了不起的人。”他放下木牌,又拿起那个木雕小狐狸,“这个呢?也是熟客送的?”
九幽望着小狐狸木雕,眼底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算是吧,一个过路人,来这儿喝了碗粥,留下这个就走了,说是谢我一碗热粥解了他的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巷口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透过雾气洒下来,温柔了整个初冬的夜晚。砂锅里的鸡汤已经炖了两个多小时,鲜香的味道越来越浓,勾得人胃里的馋虫都冒了出来。
九幽起身去后厨看火候,掀开砂锅盖的瞬间,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鸡汤炖得奶白,野山菌吸饱了汤汁,变得软糯透亮。她往锅里加了少许盐和几颗枸杞,又炖了十分钟,才端着砂锅走到前厅。
砂锅里的鸡汤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气氤氲中,黄景瑜的眼睛都亮了几分。九幽给他盛了一碗,又舀了几块菌子和鸡肉:“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黄景瑜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汤。温热的鸡汤滑进喉咙,鲜而不腻,野山菌的独特香气混着鸡肉的醇厚,在嘴里层层散开,瞬间暖了全身。他又夹起一块菌子放进嘴里,软糯的口感带着满满的汤汁,忍不住赞道:“绝了,这味道,比五星级酒店的鸡汤还香。”
九幽笑着也盛了一碗,小口喝着。暖炉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的,气氛格外惬意。黄景瑜忽然想起什么,放下勺子道:“对了,前几天我去邻市拍戏,遇见个挺有意思的老爷子,说年轻时候也来过这条巷子,还在这儿吃过一碗馄饨。”
“哦?那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九幽好奇地问。
“年纪大了,走不动远路了,托我下次来的时候,帮他看看这巷子还在不在,小馆还开着没。”黄景瑜喝了口汤,“他说当年这巷子里有个馄饨摊,老板娘的手艺特别好,可惜后来拆迁,就再也没见过了。”
九幽愣了愣,随即笑道:“那馄饨摊老板娘是我外婆,我妈小时候还帮着她包过馄饨呢。”
黄景瑜也吃了一惊,随即笑了:“世界可真小,这也算一种缘分了。”
两人边吃边聊,从巷子里的旧人旧事,聊到各自的经历。砂锅里的鸡汤渐渐见了底,蜜橘也吃了大半,暖炉里的炭火依旧烧得旺,把夜色里的寒意,都隔绝在了小馆之外。
不知何时,窗外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落在窗棂上,转瞬就化成了水珠。黄景瑜抬头看了眼窗外的雪,忽然道:“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早了些。”
九幽也望向窗外,雪花越下越密,很快就给青石板铺了一层薄白。她轻声道:“雪落下来,年就不远了。”
黄景瑜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忽然觉得,这初冬的雪夜,这暖炉旁的鸡汤,比任何风景都要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