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霜气裹着冷意,天刚蒙蒙亮,巷口的青石板就结了层薄白。九幽小馆的木门还没完全推开,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自行车铃铛声,清脆又带着点陈旧的晃响。
九幽擦着门框上的霜花,抬眼便看见老陈蹬着辆半旧的二八大杠,车后座绑着个竹筐,车把上还挂着条冻得硬挺的围巾。老陈是附近早市的豆腐摊主,也是小馆开张时就来光顾的熟客,入冬后总爱带着刚出锅的热豆浆来蹭碗热粥。
“丫头,早啊!”老陈停下车,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掀开竹筐上的棉垫,一股温热的豆香混着蒸汽冒了出来,“刚磨的豆浆,还热乎着,给你带了一壶。”
九幽笑着侧身让他进来,指了指后厨的灶台:“刚蒸上豆包,正好配你的豆浆。”她转身进了后厨,掀开蒸笼盖,白胖的豆包正冒着热气,外皮暄软,还带着淡淡的玉米面香——这是她从“五谷秘境”收来的老玉米磨的面,混着自家酿的红豆沙,甜而不腻。
老陈把豆浆壶搁在桌上,凑到暖炉旁烘着手,目光扫过柜台时,忽然顿住了。柜台显眼处摆着个木雕小狐狸,纹路细腻,眉眼灵动。“这木雕挺别致,哪儿来的?”
“前些日子一个客人送的。”九幽端着一屉豆包出来,又拿了两个粗瓷碗,给老陈倒了碗豆浆,“尝尝新蒸的豆包,红豆沙是昨晚熬的。”
老陈拿起一个豆包,咬了一大口,暄软的外皮混着绵密的豆沙,甜意恰到好处,配着温热的豆浆,瞬间驱散了满身霜气。“还是你这儿的吃食舒坦。”他咂咂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条,“对了,昨天收摊时,有个穿黑大衣的先生托我给你带个话,说过几日雪停了,会再来这儿喝碗粥。”
九幽夹豆包的手顿了顿,想起雪夜那个眉眼温和的身影,轻笑点头:“知道了,多谢陈叔。”
两人正说着话,木门被风推开一条缝,一个裹着厚棉袄的小男孩探进头来,手里攥着几枚硬币,冻得鼻尖通红:“老板娘,能买两个豆包吗?我妈说你家的豆包最好吃。”
九幽笑着拿了两个热乎乎的豆包,用纸包好递给他,没收钱:“刚出锅的,送你了,快趁热吃。”
小男孩眼睛一亮,道了声谢,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很快就传来他和同伴的嬉笑声。老陈看着男孩的背影,叹道:“这巷子里的孩子,都爱来你这儿蹭吃食。”
“小孩子家,馋嘴是常事。”九幽收拾着碗筷,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比寻常行人重些,还带着点金属磕碰的轻响。
木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穿着军绿色大衣的男人,身形挺拔,左袖空荡荡的,裤腿上还沾着未化的霜雪。他脸上带着几道浅疤,眉眼却很温和,进门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店里的安静。
“老板娘,还有热乎的吃的吗?”男人声音低沉,带着点旅途的沙哑,目光落在蒸笼上,眼底闪过一丝渴求。
九幽指了指暖炉旁的座位:“坐吧,还有小米粥和豆包,给你热一碗。”她认出这是去年冬天来过的老顾,是个退伍军人,去年路过这里时,还帮她修好了门口的路灯。
老顾道谢落座,脱下大衣,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肩头还打着块补丁。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暖炉里的火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荡荡的左袖。
九幽很快端来一碗热粥和两个豆包,又递了杯姜枣茶:“刚从外面回来?路上辛苦了。”
老顾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热粥,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嗯,刚从老家回来,走了三天路。”他声音轻了些,带着点感慨,“老家的雪比这儿大,还是你这儿暖和。”
“喜欢就多住几日。”九幽收拾着桌上的豆浆壶,“隔壁的民宿还有空房,价格不贵。”
老顾点点头,拿起豆包慢慢吃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是块打磨得光滑的木头,上面刻着个简单的小馆模样,还有“忘忧”两个字。“这是路上雕的,不值什么钱,送给你做个纪念。”
九幽接过木头,触感温润,纹路里还带着淡淡的松木香。“很精致,谢谢你。”她把木头和木雕小狐狸放在一起,柜台瞬间多了几分烟火气的温情。
粥碗见了底,老顾放下筷子,掏出钱包准备结账,九幽却把钱退了回去:“老朋友了,不用客气。”
老顾没再推辞,只是郑重地说了声“谢谢”。起身时,他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前几日在山里遇见个年轻人,说认识你,还托我给你带了包野山菌,说是炖鸡汤最香。”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递给九幽。
九幽接过布包,一股清新的菌香扑面而来,笑着应下:“替我谢谢他。”
老顾点点头,穿上大衣,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望了一眼,笑着说:“雪停了,我再来陪你喝碗粥。”
木门合上,霜气被隔绝在外,小馆里的暖炉依旧烧得旺。九幽拿起野山菌,闻着淡淡的菌香,又看了看柜台上的两件木雕,眼底漾起浅浅的笑意。
窗外的霜阳渐渐升起,洒在青石板的薄霜上,泛着细碎的光。刚收拾好餐桌,木门又被轻轻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前些日子来过的黄景瑜,身上还带着点晨练的热意:“老板娘,早!有没有热乎的豆浆?”
九幽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豆浆壶:“刚送来的,给你盛一碗。”
小馆里的热气混着豆香和粥香,在霜晨的阳光里漾开,又是一段温暖的烟火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