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星星能下床走动了。
她还是很虚弱，走路需要扶着墙，左手被绷带吊在胸前。她不再说话——不是不想，是不能。陈医师说，声带的伤比预想的严重，能不能恢复，什么时候恢复，都是未知数。
但她学会了用点头和摇头回答问题，学会了用指尖在唐三掌心写字。
“疼吗？”唐三问她。
她在掌心写：不疼。
“饿吗？”
她写道：有一点点。
“想回家吗？”
这次，她停顿了很久。然后慢慢摇头，摇得很慢，很坚决。
唐三明白了。那不是她的家，从来都不是。
所以他去找了大师玉小刚。
“老师，我想请您帮个忙。”唐三站在玉小刚面前，脊背挺得笔直，“我想让我妹妹也来诺丁学院。”
玉小刚看着这个自己新收的弟子，看着他眼中那种超越年龄的坚毅和恳求，最终点了点头。
“让她来吧。我会和院长说的。”
入学那天，唐三牵着星星的手走进七舍。
小舞第一个跳过来——这个活泼得像兔子一样的女孩，在看到星星的瞬间，眼睛一下子亮了。
“小三，这就是你的妹妹？好漂亮的人类幼崽！”
她围着星星左看右看，像在欣赏什么精致的艺术品。星星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眼睛空茫无光，像蒙尘的琉璃，对小舞的上下打量甚至没有激起半分波动。
七舍的其他孩子也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新来的、异常安静的女孩。他们窃窃私语：
“她就是唐三的妹妹？”
“长得真好看，像娃娃一样……”
“怎么不说话？”
“听说受伤了，不能说话……”
几个年纪大些的男孩子看出星星的畏缩和恐惧——她紧紧挨着唐三，小小的身体有一半藏在哥哥身后，像受惊的小动物。他们对视一眼，相继离开了，给她留出空间。
直到唐三收拾好星星的床铺——去年考虑到妹妹会来学院这件事情，压根就没有和小舞拼好床，另外他特意选了自己旁边的位置——把带来的几件衣服叠好放进柜子，又打来温水让她洗脸，一切都安顿妥当后，他才走到星星身边，轻声说：
“星星，我们去吃饭吧。”
星星像是刚刚回过神来。她抬起眼睛，看向唐三，那双空茫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微光——很弱，但确实存在。
她伸出手。
唐三也伸出手。
星璃自然而然地牵了上去，小小的手指蜷进哥哥的掌心，像迷途的雏鸟终于归巢。
小舞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她想起自己也没有家人，想起自己也是一个人。但她没有这样的哥哥，没有这样一个人，能让她无条件地信任和依赖。
“走吧走吧，吃饭去！”她蹦跳着凑过来，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今天食堂有胡萝卜！我最喜欢胡萝卜了！”
星星看了小舞一眼，又看向唐三。
唐三对她点点头，眼神温柔：“小舞是我们的朋友。”
星星迟疑了一下，然后，对小舞露出了一个很浅很浅的微笑。
那笑容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过。
就像暴风雨后第一缕穿透云层的阳光，虽然微弱，却预示着天空终将放晴。
唐三牵着星星，小舞蹦跳着跟在旁边，三人一起走向食堂。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星星的脚步很慢，很轻。她紧紧牵着唐三的手，像抓着救命的浮木。
但她的背脊，在阳光下，挺直了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
可对唐三来说，那已经足够。足够让他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星星会好起来的。
他们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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