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小区里越来越热闹。
大门口不时有外地来的车开过,没多久就下来一群喜气洋洋的大人小孩,拎着大包小包往楼里走。
新年这事儿,就像刻在大伙儿骨子里的盼头。
大家都盼着,能借着过年把所有不顺心的事儿都扫干净,以最好的样子,接住这个冬天独有的热闹和念想。
远在他乡的人赶回这儿,就算见着陌生人,也忍不住想道上几句真心祝福。
对着小区门口的保安,也不例外。
“叔还在值班啊?这都快过年了。”路过的业主笑着搭话,手里拎着刚买的年货。
“哈哈哈,可不是嘛!”保安大叔笑得爽朗,一口方言接地气,“这几天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都多,盯着点才放心,不差这最后几天啦。”
业主的目光扫到值班室门口的笼子,好奇道:“这值班室怎么还养上兔子了?”
“哪儿是我养的!”大叔摆摆手,“今天下午来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说是找养兔子的业主,把兔子往我这儿一放就匆匆跑了。我在业主群里问了一圈,压根没人说养。”
他瞥了眼笼子里蜷缩的灰兔子,叹道:“它腿上还带着伤哩,估计活不长。我想着先带回来养着,能活过来就是缘分,活不成也没办法咯。”
“那倒是。”业主点点头,看了眼天色,“这天一冷,黑得也快,你也快下班歇着吧。”
“快了快了!”大叔笑着应道。
“辛苦辛苦,新年快乐啊!”业主挥挥手往前走。
“诶,新年快乐!”
——
淮州市的冬天向来随性,一降温就容易飘雪。今儿气温骤降到两三度,空中的水汽眨眼间凝成雪粒,簌簌往下落,给小区的绿化带笼上了层薄白。
“我爸说我爱回不回。”程韩闷着嗓子开口,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怒。
有钱人家的相处模式,有时比寒冬的雪还凉。
像程韩这样母亲早逝,和父亲处得兵戎相见的,终究是少数。他不过是试探着问了句程玉华,今晚不回家行不行,就得了这么个答复。
程韩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或许连春节,他也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家了。
“没事儿程哥!”庄余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一脸真诚,“你可以先睡我们家啊,不用怕麻烦,我房间还能挤挤!”
程韩:“……”
他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玄青端着洗好的红提走过来,刚好听见庄余的话,也跟着附和:“你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住这儿没人嫌你麻烦,大家各住各的,互不打扰。”
程韩唇角一抽,伸手从盘子里捏了颗红提塞进嘴里,酸甜的滋味漫开,语气带着点试探的不确定:“…谢谢?”
庄余立马咧嘴笑开,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副开心的样子,活像隐形的小尾巴在身后摇得飞起。
程韩架不住兄弟俩一唱一和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点头应了,选了玄青隔壁的房间。
今年的第一场雪落得静悄悄的,没有声响,也没在地面积起厚层,只在窗玻璃上敷了层薄薄的白霜。
程韩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絮——它们飘得肆意,落在枝头、草坪上,又带着种近乎温柔的缱绻,让他烦躁了几天的心,莫名就静了下来。
雪絮漫卷,黏着窗棂凝作薄霜,小区路灯晕开暖黄光晕,将细碎雪粒染成金粉,踩上去簌簌轻响,天地间静得只剩落雪的呼吸。
他觉得今年也许不会再奢求别的什么,日子能像这样静下来就好,身边有兄弟陪着,也很好。如果硬要有一个念想扎根心底,那就——
不再随着时间而流浪。
——
林间雪雾弥漫,松枝被积雪压得微微低垂,冰晶坠在针叶尖端,折射着穿透云层的零碎天光。
踩在厚雪上的脚步声沉闷而滞涩,江淮猛地刹住脚,指尖攥得发白,语气里裹着难掩的惊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眼前的雪地早已被暗红浸染,冻土下翻涌的血腥味混着雪水的寒凉,呛得人鼻腔发紧。
数十具谲物的尸体横七竖八地瘫在林间空地上,它们扭曲的肢体上布满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血痂冻结在雪层里,与洁白的雪面形成刺目的对比——有的头颅不自然地扭转,脖颈处有明显的撕裂痕迹;有的胸腔被硬生生剖开,粘稠的黑血在身下凝结成冰;更有几具体型庞大的谲物,外壳布满细密的裂痕,像是被某种巨力震碎了脏腑。
陈默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一具谲物的外壳,冰层下的躯体早已僵硬。
他收回手,眉头紧锁,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先联系队长。”指尖在通讯器上快速敲击,雪花落在他的发梢,瞬间融化成水珠。
“嗯……”江淮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震颤,目光扫过那些死状各异的谲物,“这些东西怎么会扎堆死在这里?”他注意到其中一具谲物的伤口边缘,似乎残留着某种淡金色的微光,像是能量灼烧后的痕迹,伸手想去触碰,却被陈默抬手拦住。
“先别碰。”陈默的声音低沉,“你看,它们的伤口都很规整,不像是自相残杀,更像是被某种力量一击致命。”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方祈略带急促的声音:“你们有消息了?”背景里似乎还能听到车辆行驶的轰鸣。
江淮立刻凑近通讯器,语气带着难掩的急切:“队长,有意外情况……”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艰难地吐出后半句,“我们在整个淮州市后山郊,发现了兽群。”
“什么?”方祈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谲物群?数量多少?有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数量至少有四五十只,覆盖了后山大半区域。”江淮的目光再次扫过林间,雪雾中似乎还能看到更远的地方躺着零星的尸体,“但是这些谲物——”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默已经接过了话头,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沉甸甸的分量:“是死的。全部都是。”
通讯器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林间的雪还在下,落在谲物的尸体上,像是要将这诡异的场景彻底掩埋,可那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和残留的诡异能量,却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