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前。

　　玄青比任何人预想的都更难接近，也更油盐不进。

　　力奥已经把话说到了那份上，威逼利诱的暗示几乎摆在明面上，玄青不可能不明白，不服从会招致怎样的后果。可他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任外界如何敲打、试探，眼底始终波澜不惊，连半分多余的反应都欠奉。

　　谁也猜不透玄青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但力奥看得明明白白——尤其是当玄青抬眼，淡淡吐出那句“我没站正方，就更不会考虑你们这些反方”时。

　　这话既是对力奥的公然挑衅，更是在立场上划下了一道不容置喙的界线。说白了，玄青就是在明明白白告诉他：连巡者那样的正统阵营他都不愿站队，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来路不明、游离在规则之外的零散组织？先前对巡者，或许只是立场不合的“不愿”；可此刻对他们，玄青眼底翻涌的，是不加掩饰的不屑，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

　　力奥死死压下心头翻涌的戾气，将与玄青的交涉始末原原本本上报给了会长。陈述时他刻意收敛了所有情绪，字里行间冷静得近乎刻板，可那份被人全然不放在眼里的憋屈，终究还是悄悄藏在了字句的缝隙里。

　　“他当真这么说？”

　　会长忽然低笑一声，黑袍兜帽沉沉压着，遮去了大半面容，只在殿内光影交错间，泄出一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下颌线，弧度冷峭，却又莫名透着几分玩味。

　　力奥低下头，语气笃定：“没错。”

　　会长笑意未减，声音平缓得听不出喜怒：“没关系，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力奥愣了愣，像是突然捕捉到什么疑点，带着几分迟疑抬头，望向高位上那道模糊的身影：“会长，我有个问题想问。”

　　“你说。”

　　“若是您真心想拉拢他，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地试探、接近？直接表明来意，岂不是更省事？”

　　会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指尖轻轻转了转食指上的银色戒指。金属与皮肤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力奥见状，心头一紧，连忙低下头：“…是我多嘴了。”

　　“不算多嘴。”会长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不多摸清这个小家伙的底细——他的底线、他的软肋、他身上藏着的秘密，后续的计划，又怎么能顺顺利利推进呢？”

　　——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

　　庄余眼睛一亮，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对我哥表白。”

　　“………”

　　到了这儿，都可以合理怀疑，庄余就是来纯恶心两个直男的。

　　一个要硬着头皮说情话，一个得被迫接下这莫名其妙的表白，想想那场面简直尴尬到能抠出三室一厅。

　　玄青早就没脸见人了，双手死死捂住脸，指缝都不敢露，一副“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的架势。

　　程韩面无表情地盯着庄余，眼神冷得像冰，看得后者后颈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挑衅：“干什么？玩不起啊？还是你不行？”

　　程韩：………

　　好小子，三句话里两句都精准踩在他的雷点上。

　　最终，程韩腮帮子微微绷紧，别扭又僵硬地侧过脸，对着玄青的方向，用快得几乎听不清的语速，淡然吐出“我喜欢你”四个字，话音刚落，又“唰”地一下扭回头，面无表情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

　　空气安静了三秒，玄青从指缝里看了他一眼，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憋出一个字：“嗯。”

　　两个直男的心理阴影面积直接呈几何倍数暴涨，像泼出去的墨汁般在心底蔓延，一路征战四方，连空气里都飘着挥之不去的尴尬，差点把两人原地腌入味。

　　下一轮酒瓶毫无悬念地指向庄余，玄青和程韩对视一眼，眼底同时燃起“复仇”的火苗，连空气里的尴尬都淡了几分，换成了毫不掩饰的“不怀好意”。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两人异口同声，语气里满是等着看好戏的意思。

　　庄余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大冒险！谁怕谁！”

　　半分钟后，庄余木着脸站在原地，身上套着老妈压箱底的白色连衣裙——裙摆过长拖到脚踝，领口松垮垮滑到肩头，衬得他宽肩窄腰的身形格外违和，活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

　　程韩和玄青并排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那眼神平静得像在品鉴一件展品，硬生生把庄余看得耳尖发烫，脸颊泛起薄红。

　　“你们两个——”他刚要开口抗议，就被程韩打断。

　　“少点东西。”程韩抬手拍了一下，转头冲玄青递了个眼神，见后者微微颔首，便转身钻进了老妈的房间。

　　不过几秒，程韩似乎拿着东西走了出来。

　　庄余愣了愣，脸上的红意还没褪去，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

　　可当程韩缓缓抬起手，露出掌心里的两样东西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瞬间变得惊恐无比，仿佛见了鬼似的：“你、你们想干什么？！”

　　见庄余脚底板抹油似的往后缩，明显想溜，程韩微微眯起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说“递个东西”：“玄小青，把他按死了。”

　　一分钟后，庄余像滩被抽走所有力气的烂泥，瘫坐在地上，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死人味。

　　老妈的连衣裙箍在身上，裙摆紧绷得让他没法岔开腿，只能硬生生挤出个别扭到极致的“优雅”坐姿，双腿并拢，腰背僵直，活像个被按在原地的木偶。

　　嘴唇上涂着艳红的口红，边缘被抹得有些晕开，像沾了血似的刺目；头顶还被扎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发梢用粉色皮筋固定着，晃悠悠垂在脸颊两侧。

　　原本清秀的眉眼，配上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滑稽——活脱脱一个被强行打扮的“女装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