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没再说话,就安安静静坐在那儿,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程韩倒是一点不客气,直接就问起了他们内部的情况。
比起外面乱糟糟的局势,他们巡者内部更不好过,简直是前后都要应付。
全国上下的巡者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人,却得跑到各地去处理事儿;某些小队更忙,二十四小时里,二十三个小时都在执行任务,剩下那一个小时,还在运输机上赶路,根本没功夫歇着。
“话说你们就确定,神明肯定会……”程韩话说到一半卡住了,不过后面那层意思,不用明说大家也都懂。
“……是警告。”方祈叹了口气,“祂们给全世界都发了警告,祂们会攻破每一个国家,靠这个来实现祂们的野心。”
“谁先被盯上,谁能撑到最后,全看运气。”
“神明不会可怜任何一个国家,就算是那些信祂、拜祂的人,也一样。”
——
程韩没回家。
现在想想,他俩今天一时兴起瞎掺和事儿,说不定根本就是错的。主要是这一趟下来,听了太多门道,还可能会沾上那些麻烦事。
程韩躺在玄青的床上,双手枕在脑袋底下,轻声说道:“这事儿既不简单,办起来也难。”
玄青压根没接他的话。
他手里攥着个虎符,在地上坐了好半天了,眼睛一直盯着那东西看。
他抬头朝程韩望过去,问道:“总觉得要出乱子,你为什么不回家?”
程韩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半天没吭声,后来才开口:“我得陪着你啊。”说这话时他还有点不自在,“免得真发生啥意外。”
玄青忍不住笑了:“那多谢大少爷了。”
“啧。”程韩皱起眉头,“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这么喊我。”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屋里又静了下来。
夜色顺着落地窗帘的缝隙漏进来,洒在瓷砖上,就算不开灯,屋里的东西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程韩突然开口喊了一声:“诶,要不放首歌听听?”
玄青低下头,掏出了手机。
“不确定过了多久。”
程韩耳朵刚沾到枕面,就被手机里飘出的调子刺了下,挑眉看向玄青:“选这么伤感的歌?”
玄青指尖还停在手机屏幕上,抬眼扫他时眼神淡淡:“我乐意。”
歌声缓缓漫开,“我看着你温柔眼眸,不自觉低下头。”
就在旋律转柔的瞬间,一声短促的“滴”声混了进来,被缠绵的曲调盖得严严实实,程韩只当是手机卡顿,没太在意。
“这一路,散着步,没牵手。”
滴——
玄青猛地愣住。
“下一步吞吞吐吐没开口。”
滴——
这一次,比前两次沉了半分,清晰得让人没法忽视。程韩“腾”地坐起身,后背瞬间绷紧,目光死死钉在紧闭的落地窗上。
歌声恰好唱到“心痛或心动”,那异响竟又追着旋律来了一次,像是某种信号在倒计时。
玄青和程韩四目相对的刹那,一道寒光如闪电般划破夜色,“哗啦”一声撞碎了玻璃,碎渣溅得满地都是!
“在此定格——”
歌声戛然而止在最缠绵的一句,下一秒,碎玻璃便如骤雨般砸落地板,月光透过破口倾泻而入,碎片在地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冷光,像撒了一地碎裂的星辰。
一枚羽箭带着凌厉的风声破窗而来,在玻璃上凿开一个口子,直指屋内。
玄青瞳孔骤然紧缩,身体几乎是本能地侧偏,那支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箭羽带起的气流锋利得险些划破皮肤。
“笃”的一声闷响,羽箭竟无视瓷砖的坚硬,硬生生没入地板大半,周围的瓷砖瞬间裂成蛛网状,裂纹如蛇般蔓延开来。
“箭?”程韩盯着那支半截露在外面的羽箭,眉梢微挑,语气里竟没多少惊慌,只剩几分意外。
毕竟连生死一线的诡谲场面都见识过不少,眼下这突袭反倒显得寻常。
在玄青身边,安全这两个字,根本就不在彼此的相处词条里。
“箭尾有张纸条。”玄青眉头紧锁,目光落在那半截嵌在地板里的羽箭上。
程韩反倒来了兴致,乐呵着一骨碌爬下床,几步冲到跟前。他攥住箭杆猛地一拔,瓷砖裂纹又蔓延了几分,随手扯下箭尾缠着的纸条,转身冲玄青扬了扬。
玄青也已站起身,指尖还残留着虎符的微凉:“读来听听。”
“昂。”程韩应着,展开纸条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没出声,只是将纸条翻面,在玄青眼前缓缓铺开,白纸黑字格外刺眼——
【明天九点,你打工的地方见。】
玄青瞳孔微缩,先是愣了一瞬,随即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难掩的凝重:“不会真是…阴烛会的人?”
昨夜的突袭让两人几乎没合眼,加起来的睡眠时间不足四小时。
店里挂着“今日打烊”的木牌,程韩瘫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烟,眼尾泛着熬夜后的红血丝,眼神沉沉地盯着烟卷,像是在跟什么较劲。
玄青坐在对面,抬手揉了揉发沉的脸颊,嗓音沙哑得厉害:“要抽就出去抽,别把味儿留在店里。”
程韩瞥了他一眼,没反驳,顺手抄起桌上的火机,起身推门出去。
刚走到门口,打火机“咔哒”响了一声,他的动作却骤然顿住——迎面走来一个高鼻梁的外国人,穿着熨帖的黑色风衣,目光淡漠地扫过他,压根没停留,径直顺着半开的门缝走进了店里。
程韩眉心瞬间拧成疙瘩,抬眼望向店内,眸色沉了沉。
但他没立刻动,只是低下头,指尖重新按动火机,幽蓝的火苗窜起,将烟卷点燃,白雾缓缓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
玄青抬眼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早已越过九点,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沿,眉峰拧起一丝不耐。
笃——笃——
敲门声轻得突兀,随即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腔调,中文说得字正腔圆:“你们中国人赴约,都这么早吗?”
门被轻轻推开,力奥走了进来。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着和普通外国旅客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神里藏着几分深不可测的锐利。!,
玄青抬眸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嘴角勾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语气平淡却带着针锋:“我房间的玻璃,你看是赔个钱,还是出门打车。”
力奥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什么玻璃?他怎么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