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揣着各自的心思直奔戌务所，玻璃门被推开时发出“叮铃”一声轻响，那架势活像闯空门的鬼子，半分客气都无。

　　冷气瞬间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冬天的清冽气息，瞬间浇灭了室内的暖意。

　　程韩往门框上一靠，手指屈起，“咚”地敲了敲冰凉的玻璃边框，语气吊儿郎当又直白：“有人在吗？”

　　冷气还在缓缓流动，厨房方向忽然传来轻微的碗筷碰撞声，紧接着方祈探出头来——额前还沾着点薄汗，围裙上蹭了些不易察觉的面粉，显然是刚在忙活吃食。

　　他瞥见程韩时还带着几分刚从烟火气里抽离的茫然，可目光扫到玄青的瞬间，眼底倏地亮了起来，像是寒夜里燃起点星火，语气也添了几分轻快：“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程韩立刻敛起那点吊儿郎当的劲儿，脸上堆起人畜无害的笑，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没事儿，就来跟你们打听点东西。”

　　方祈愣了两秒，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没多问什么，只是随手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侧身让出厨房门口的路，语气平实又随和：“行，进来坐下聊吧。”

　　室内温度恰好熨帖，驱散了门外的燥热，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茶香与木质家具的温润气息。

　　方祈转身回厨房续水的脚步声刚落，里间便传来一阵轻微响动——先是两道沉稳的脚步声，踏在地板上不疾不徐，随后三个身影先后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副队长凌轩，身后跟着刘棠和余小年，两个小姑娘似乎心情很好。

　　“咦？”刘棠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玄青身上，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他，语气轻快，“我记得你，好像是老江带回来的那个？”

　　玄青闻言微怔，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片刻后才缓缓点头。

　　“你们这次来，是想问巡者的事儿？”余小年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未脱的青涩。

　　程韩挑眉：“你怎么知道？”

　　旁边的刘棠搭话，语气稀松平常：“害，她的异墟是【先知】，能提前知道这些，不奇怪。”

　　程韩作为实打实的普通人，当场卡了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当场只剩一个“………”

　　和你们这群人拼了。

　　“说到这份上，”玄青指尖轻轻抵着沙发扶手，眸子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抬眼看向几人，“你们对华大论坛上的那些言论，怎么看？”

　　凌轩靠在一旁的木椅上，双手抱胸，神色依旧平淡无波，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无感，不评判。”

　　“……”玄青噎了一下，见他实在没打算多聊，便沉默片刻，干脆跳过了这个话题，话锋一转，“按理来说，那些谲物向来窝在城郊外围，不应该会出现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吧？”

　　方祈这时端着茶盘走过来，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倒茶的动作不急不缓，语气平实又易懂：“确实不应该。”他将一杯温热的茶推到程韩面前，继续说道，“我已经派队里的两个队员专门调查这事，要是你们想知道是不是意外，等有结果了，随时可以过来问。”

　　刘棠往沙发背上一靠，双手枕在脑后，耸了耸肩：“队长，我还是觉得这事儿跟阴烛会脱不了干系。上次城郊那波暴动，就有他们的痕迹。”

　　凌轩颔首，神色依旧沉稳得像块磐石，语气笃定：“确实。而且小年的预知也说了，这些谲物就该在边缘，不该出现在市中心。”

　　方祈揉了揉眉心，脸上透着几分头疼，端起茶杯抿了口：“我知道。所以队里才没歇着，一直在查。”

　　“那你昨天还反对我去查他们的窝点？”刘棠撇了撇嘴，语气带着点不服气，“现在不还是绕回这儿了？”

　　方祈：“………”

　　“阴烛会？”程韩敏锐地抓住关键词，挑了挑眉，眼神里满是好奇，“听着就怪邪乎的，不会是那种搞献祭、拜邪神的邪教吧？”

　　方祈闻言，沉默了一下：“是也不是。”

　　“封建迷信的人本就不在少数，反而随着神明存在被公布，信奉者越来越多。”凌轩指尖摩挲着制服袖口的纹路，语气沉冷，“我们是以保护万万人为己任的组织，那些奉神主义者自然与我们势同水火——阴烛会就是这么冒出来的。”

　　程韩满脸意外：“那也就是说……你们不光要跟城外的谲物死磕，还得对付阴烛会，外加头顶上的神明？三面环山啊。”

　　“没错。”凌轩颔首，目光扫过程韩，又落在玄青身上，语气添了几分凝重，“阴烛会不仅收纳有异墟的人，也拉拢像庄旋青这样的人。‘神嗣’本就稀缺，他们那边已经聚集了两三个，如今我们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法彻底铲除对方。”

　　玄青闻言微微眯眼，语气带着疑惑：“所以你们这些日子，只是一味地跟他们拼武力？”

　　“当然不是。”余小年轻盈地走到他身后，双手撑在沙发背上，下巴微抬，“较量不止在实力上，还有人数扩充、内部渗透……方方面面都在角力。”

　　凌轩接过话头，声音冷硬如铁，打破了室内短暂的缓和：“总而言之，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博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听着倒挺壮烈。”程韩接了句，语气里掺着几分唏嘘。

　　玄青没接话，目光转而落在方祈身上，神色平静，语气平铺直叙得像在聊天气：“不过，你们内部不会有内鬼吗？”

　　一句话落地，室内的空气骤然一凝。

　　四人脸上的表情褪去，下意识都看向玄青

　　他们没想到这个话题会突然转移到这方面上，眼底都闪过一丝诧异。

　　方祈倒还镇定，只是端着茶杯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着，抬眼看向玄青，语气听不出喜怒：“怎么突然这么问？”

　　玄青眉梢微挑，神色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诧异，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这不是很正常的思路？”

　　他的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几人：“你们和阴烛会势同水火，又是全方位较量，这种竞争关系里，安插内鬼、打探消息不是常规操作吗？”

　　难道他想得太阴暗了？

　　凌轩看着玄青，嘴角抽了一下：“……你倒是看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