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弟子司音与十六师兄子澜凑在一处,眉眼间尽是狡黠,竟借着寻灵草的由头,悄悄破了外围浅淡结界,溜去了山下人间。
人间市井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酒香饭气混着烟火气扑面而来,司音换了身寻常布衣,墨发简单束起,眉眼清俊,倒真像个灵气十足的少年郎,子澜跟在身旁,亦是一身素衣,瞧着沉稳些,却也难掩新鲜神色。两人逛了半晌,瞧见街角有个算命先生摆摊,卦幡招展,围了些人,一时兴起,竟也学着模样,找了块石板坐下,司音摸出几枚铜钱,故作高深地敲了敲石板:“算姻缘,断祸福,不准不收钱,诸位不妨来试试?”
子澜在旁帮腔,两人一唱一和,竟真引了几个路人上前。司音本就聪慧,又得了墨渊几分真传,随口说的几句竟隐约贴合,正说得兴起,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白色身影缓步走来。那女子裹着厚重的白斗篷,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截线条清冷的下颌,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寒气,连周遭喧闹都似被隔绝开,身旁跟着个青衣婢女,亦是神色沉静,气度不凡。
路人见这两人气场迥异,纷纷退让,司音正得意,见状随口打趣:“这位姑娘这般打扮,遮遮掩掩,莫不是有什么隐情,或是命格寻常,怕算出来不如意?”话一出口,子澜心头一跳,连忙扯了扯司音的衣袖,示意她噤声,这女子周身仙气凛然,绝非寻常凡人,怎可胡乱言语。
果然,白斗篷女子身形微顿,帽檐下的目光扫来,虽看不清神色,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周遭空气骤然冷了几分,青衣婢女上前一步,冷声斥道:“大胆小儿,竟敢对我家主子无礼!”司音心头一凛,才察觉对方修为深不可测,自己方才一时口快,竟是冒犯了贵人,正想致歉,那白斗篷女子却没再多言,只淡淡瞥了两人一眼,那目光似带着穿透力,竟隐约辨出了他们身上的昆仑墟仙气,随即转身,带着婢女缓步离去。
司音后背冒出冷汗,拉着子澜起身就走:“坏了,这定是位上神级别的人物,我竟说错话惹了她,要是被师傅知道我们偷偷下山还惹事,定然要受重罚!”子澜也慌了神,两人不敢耽搁,快步挤出人群,循着原路匆匆赶回昆仑墟,一路提心吊胆,生怕那女子追来,更怕被师门师长撞见。
两人慌慌张张闯回昆仑墟,一路躲躲藏藏溜回弟子居所,才算稍稍松了口气,只当这事暂且揭过,却不知那白斗篷女子正是遥光上神,她本就居于昆仑墟一侧的遥光府,与墨渊素有旧交,今日下山办事,竟撞见昆仑墟弟子私自下山,还敢对自己出言不逊,心中存了几分留意,便带着婢女悄悄跟了上来,一路看着两人溜回昆仑墟深处,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遥光上神对昆仑墟地形熟稔无比,自有隐秘路径可走,避开了值守弟子,一路跟到弟子居住的院落附近,正撞见司音提着个酒坛子从外头回来。那酒坛古朴雅致,封着红绸,酒气顺着缝隙溢出,清冽甘甜,正是择颜上神亲手酿制的桃花醉,难得一见的佳酿,司音向来偏爱此物,不知从何处讨来一坛,正满心欢喜地往自己房中去。
遥光上神见状,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落在司音身后,青衣婢女上前,不等司音反应,便抬手施了个禁术,封住了她的灵力与声线。司音惊觉不对,挣扎间手中酒坛脱手而出,“哐当”一声摔在青石板上,瓷片四溅,清醇的桃花醉顺着石板流淌,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唔!”司音被婢女扣住臂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遥光上神走上前,帽檐微抬,露出一双清冷如月的眼眸,眸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审视,随即冷声道:“昆仑墟弟子,私自下山,出言不逊,便随我走一趟,好好教教你何为规矩。”说罢,青衣婢女施法隐去三人身影,带着司音朝着遥光府的方向掠去,只留下满地瓷片与散不去的酒香。
片刻后,九师兄令羽循着酒香走来,他本在附近修行,忽听见酒坛碎裂的声响,心中疑惑,便过来查看。只见石板上酒渍未干,瓷片散落,正是司音常喝的桃花醉,却不见司音人影,周遭空荡荡的,连一丝灵力残留都极淡,似被人刻意抹去。令羽心头一沉,连忙四处搜寻,崖边、院落、小径,凡司音常去的地方都找了遍,却始终不见半个人影,连气息都断了踪迹。
“不好!”令羽心头剧跳,快步朝着大师兄叠风的居所跑去,神色慌张,声音都带着急促:“大师兄,不好了!十七师弟不见了!”
此时,叠风正与二师兄在院中论道,闻言皆是一愣,连忙起身:“怎么回事?方才还见他去取桃花醉,怎会突然不见?”
“我听见酒坛子摔碎的声响,赶过去时只看见满地瓷片,却没找到十七师弟,周遭连踪迹都寻不到,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令羽急声道,眉宇间满是焦灼,司音虽是最小的弟子,却深得众人疼爱,如今莫名失踪,定然出事了。
二师兄面色凝重,沉声道:“昆仑墟有墨渊上神设下的强大结界,寻常妖邪根本无法闯入,难道是翼军擎苍的人?近些年翼族异动频频,会不会是他们潜了进来,掳走了十七师弟?”
叠风眉头紧锁,缓缓摇头,语气笃定:“不会,绝无可能。师傅设下的结界非同小可,翼军修为再高,也难破结界而入,即便侥幸闯进来,结界之力也会压制他们的灵力,让其大半禁失,根本无法这般悄无声息地带走十七师弟,还抹去踪迹。”
一旁闻讯赶来的子澜听见这话,心头猛地一跳,方才下山惹事的场景涌上心头,脸色瞬间发白,上前一步急声道:“大师兄,既不是翼军,那会是谁?昆仑墟内除了我们,便只有遥光上神及其府邸之人,会不会是她?”
叠风与二师兄对视一眼,皆露出思索之色,二师兄沉吟道:“遥光上神居于昆仑墟已有千年,与师傅相交甚笃,向来清静无为,怎会掳走十七师弟?”
“今日我与十七师弟偷偷下山,在人间撞见一位穿白斗篷的女子,十七师弟一时口快,说了些冒犯的话,那女子气场极强,定是位上神,方才听二师兄提及,唯有遥光上神熟悉昆仑墟地形,又居于此处,除了她,再无他人有这般本事,悄无声息带走十七师弟,还不被结界察觉!”子澜急忙解释,语气急切,满心愧疚,若不是自己陪司音下山,若不是司音说错话,怎会出这般事。
二师兄神色一凛,点头道:“这般说来,倒真有可能是遥光上神的人。昆仑墟内,唯有她的府邸独立存在,又对墟中路径了如指掌,且修为高深,能在结界内自由行事,不留下痕迹,除了她,再无第二人有这般条件。想来定是十七师弟冒犯了她,她才出手掳人。”
叠风面色愈发凝重,当即决断:“事不宜迟,二师弟,你随我去见师傅,禀明此事,恳请师傅出面周旋;九师弟,你带着其他师弟们四散搜寻,重点留意遥光府周遭,务必仔细排查,若有踪迹,切勿轻举妄动,即刻来报。”
众人应声,各司其职,令羽连忙转身召集其他弟子,子澜亦紧随其后,心中满是懊悔与担忧,只盼能尽快寻到司音。叠风与二师兄快步朝着墨渊的洞府走去,脚下步伐匆匆,昆仑墟的云雾又浓了几分,遮住了天光,似预示着这场因年少顽劣而起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洞府内静悄悄的,墨渊正盘膝坐于石榻上修行,周身仙气流转,霞光萦绕。叠风与二师兄轻步而入,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难掩急切:“师傅,弟子有要事禀报,十七师弟司音,在昆仑墟内被人掳走了。”
墨渊眼眸微动,缓缓睁开眼,眸光深邃,似能洞察一切,淡淡问道:“细说缘由。”
“方才九师弟听见酒坛子摔碎的声响,赶去查看时,只见到司音常喝的桃花醉洒了一地,人却不见踪影,周遭踪迹皆被抹去。”二师兄上前一步,沉声回道,“我们排查下来,排除了翼军的可能,推测或许是遥光上神的人所为。今日司音与子澜私自下山,在人间冒犯了一位穿白斗篷的女子,那女子应是遥光上神,唯有她熟悉昆仑墟,又有能力在结界内悄无声息掳人。”
墨渊闻言,眸光微沉,遥光与他相识多年,性情清冷孤傲,却素来守礼,怎会因一句冒犯之言,便掳走他的弟子?其中或许另有隐情,只是司音失踪属实,且极有可能在遥光府中,此事需妥善处置,既不能伤了两派和气,亦要确保弟子平安。
他缓缓起身,身形挺拔如松,周身仙气更盛,淡淡开口:“随我去遥光府一趟,此事当面问清便是。”说罢,率先朝着洞府外走去,叠风与二师兄连忙跟上,心中稍定,有师傅出面,想必能顺利寻回司音。
此时,遥光府内,司音被安置在一间雅致的厢房内,灵力已被解开,却被结界困住,不得脱身。她坐在桌前,望着窗外院中开得正盛的白梅,心头又气又急,既懊悔自己方才口无遮拦,又担忧师傅与师兄们知晓自己私自下山会责罚,更怕遥光上神真要为难自己。
青衣婢女端来一盏清茶,放在桌上,语气平淡:“我家主子说了,你既犯了错,便在此处静思己过,等墨渊上神前来,再做处置。”
司音抬眸,抿了抿唇,问道:“你家主子究竟是谁?为何要抓我?”
“我家主子乃遥光上神,居于昆仑墟千年,你身为墨渊上神弟子,私自下山不说,还对上位者出言不逊,本就该受惩戒。”青衣婢女冷声回应,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留下司音一人在房中,满心忐忑地等待着后续变故。
昆仑墟的云雾愈发厚重,遥光府与墨渊洞府之间的路径上,仙气交织,一场关乎弟子平安、两派情谊的会面,即将展开,而司音这场因年少顽劣引发的风波,终究要靠师门出面,方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