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常年云雾缭绕,灵气氤氲漫过阶前青石板,漫过殿宇飞檐上垂挂的玉铃,风一吹,细碎清响便在山间荡开,混着药圃里灵草的淡香,格外沁人心脾。司音身着浅青道袍,盘膝坐在藏书阁偏殿的窗下,指尖捏着一支玉笔,正低头细细誊抄丹经注疏,墨色字迹落在泛黄绢帛上,工整得不见半分潦草。
她入门不过半载,因性子沉稳踏实,又天资尚可,颇得墨渊上神看重,平日里分派的课业总比旁人细致些,司音也从不敢懈怠,每日除了随众师兄修习术法,多半时候都泡在藏书阁或是药圃,倒比好些入门许久的师兄还要勤勉。
窗外忽然传来轻捷的脚步声,伴着少年爽朗的笑闹声,司音笔尖微顿,抬眼望去,就见一身月白道袍的子澜掀帘而入,发带随动作轻扬,眉眼间满是鲜活朝气,正是她的十六师兄。子澜刚进门便凑到桌前,探头打量着绢帛上的字迹,咂舌道:“师弟,你这字越发工整了,抄了这么久,手都酸了吧?”
司音收回目光,握着玉笔继续誊写,轻声回道:“还好,这卷丹经注疏明日便要呈给师父,得仔细些才是。”她声音清甜,因刻意压低了些,添了几分软糯,只是面上始终带着几分拘谨,说话时也未敢抬头。
子澜见状,伸手轻轻敲了敲桌沿,语气带着几分怂恿:“师弟,别这么死心眼啊,左右离明日还早,不差这一时半刻。咱们去后山玩会儿呗,昨日我发现一处溪涧,水色清亮,还能捉些灵鱼,或是去云阶上练会儿御剑,总比闷在这儿抄书有意思。”
司音笔尖一顿,墨点在绢帛上晕开一小团,她连忙抬手用指尖拭去,摇摇头道:“不了吧,十六师兄?我还有任务没做完,要是耽误了呈给师父的时辰,怕是要挨训的。”她入门时日短,深知昆仑墟规矩森严,墨渊上神虽对她格外器重,却也从无纵容,她不敢有半分懈怠,生怕辜负师父的期许。
子澜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正要再劝,门外又传来一道温润沉稳的声音,随后一身青灰道袍的二师兄缓步走入,眉目温润,气质端庄,自带几分兄长的威严。二师兄目光扫过桌前的绢帛,又看向子澜,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十六师弟,你别把十七师弟带坏了。师父分派的课业,当以勤勉为先,十七师弟潜心修习,你怎倒总撺掇他贪玩?”
子澜本就没劝动司音,心里正有些不畅快,闻言当即转过身,挑眉道:“二师兄,我哪儿撺掇他贪玩了?师弟每日闷在屋里抄书练术,连后山都没去过几次,劳逸结合总没错吧?总不能一直紧绷着,反倒累坏了身子。”
二师兄走到桌前,拿起桌上已抄好的半卷丹经,翻看几页后,颔首赞道:“十七师弟字迹工整,注解也颇有见地,可见用心了。师父看重你,便是因你踏实勤勉,莫要辜负这份期许。”说罢,他看向子澜,语气严肃了几分,“你入门多年,该知晓轻重,如今三界虽太平,可术法修行容不得半点懈怠,你自身术法尚有不足,更该多花些心思修习,而非总想着玩乐。”
子澜被说得语塞,脸颊微微涨红,梗着脖子道:“我……我术法也没差到哪儿去啊,平日里该练的也都练了,偶尔放松片刻怎么了?再说师弟年纪小,总闷着也不好,多出去走走,反倒能活络活络筋骨,对修行也有好处。”他说着,又看向司音,眼神带着几分期盼,“师弟,你说是不是?”
司音握着玉笔,左右为难,一边是二师兄的叮嘱,一边是子澜的邀约,她既不想违背二师兄的心意,也不愿扫了子澜的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着头,小声道:“我……我还是先把课业做完吧。”
二师兄见状,轻轻拍了拍司音的肩膀,温声道:“你做得对,勤勉为本,方能有所精进。待你做完课业,若有闲暇,再去后山散心也不迟,届时让十六师弟陪你去便是,也免得他总惦记着。”
子澜听二师兄松了口,脸上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连忙点头道:“好啊好啊,师弟,那你抓紧做完课业,做完咱们就去后山,我带你去看那处溪涧,景致极好,还能采些奇花异草回来。”
司音抬眼看向子澜,见他眉眼间满是期待,又望了望二师兄温和的目光,轻轻颔首,应了声:“好。”
二师兄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司音几句留意劳逸结合,便转身离开了藏书阁。子澜也不再打扰,只说在门外等候,待司音做完课业便一同出发,随后也掀帘而去,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风拂玉铃的清响,伴着司音笔尖划过绢帛的轻沙沙声。
司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些许波澜,重新专注于手中的课业。她握着玉笔,一笔一划认真誊写,目光落在丹经注疏上,脑海中回想着师父授课时的叮嘱,偶尔遇到晦涩难懂的字句,便停下来细细思索,神色格外专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映得浅青道袍泛着柔和的光泽,发间的玉簪折射出细碎的光,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丽,只是眉宇间始终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与拘谨。
不知不觉间,日头渐渐西斜,云雾染上淡淡的橙红,藏书阁内的光线暗了些。司音放下玉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桌上已然誊抄完整的丹经注疏,轻轻舒了口气。她将绢帛仔细卷起,用丝带系好,小心翼翼地收入锦盒中,随后起身整理好桌案,掀帘走出藏书阁。
门外,子澜正倚在廊柱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见司音出来,当即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前:“师弟,做完了?”
司音点头,将锦盒抱在怀中,轻声道:“嗯,都做完了,明日一早便可呈给师父。”
子澜笑着伸手,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语气轻快:“太好了,走,我带你去后山,这会儿日头不烈,风也舒服,正好去溪涧边转转。”说着,便拉着司音往后山走去。
司音被他拉着,脚步有些踉跄,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锦盒,脸颊微微泛红,却也未挣脱,只顺从地跟着子澜往前走。山间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起她的发带,拂过脸颊,格外清爽。沿途可见葱郁的古木,枝头挂着不知名的奇花,花瓣随风飘落,铺在青石板路上,宛若锦绣。
司音一路走,一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眼中满是新奇。她入门以来,多半时候都在藏书阁、药圃和修炼殿之间往返,从未好好看过昆仑墟的景致,如今放眼望去,云雾缭绕的山峦,清冽流淌的溪涧,葱郁挺拔的古木,处处皆是仙境风光,让她不由得看得有些出神。
子澜察觉到她的目光,笑着介绍道:“昆仑墟的景致极好,后山更是藏着不少好去处,除了那处溪涧,还有云栖谷、望仙台,待日后有机会,我再一一带你去逛。”
司音回过神,轻轻点头,轻声道:“多谢十六师兄。”
两人说着,很快便来到后山的溪涧边。溪涧水流清澈,见底可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几条通体莹白的灵鱼在水中自在穿梭,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格外好看。溪边草木繁盛,各色奇花竞相绽放,香气扑鼻,微风拂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伴着鸟鸣声,格外惬意。
子澜松开手,快步走到溪边,俯身掬起一捧清水,笑道:“你看,这溪水多清,灵鱼也格外灵动,咱们捉几条回去,晚上让厨间清蒸,味道极好。”说着,便抬手凝聚灵力,朝着水中的灵鱼探去。
司音站在溪边,看着水中自在游动的灵鱼,又望了望四周的景致,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眉眼弯弯,格外娇俏。她从未见过这般鲜活的景致,只觉得心中畅快,连日来抄书练术的疲惫,也消散了大半。
子澜很快便捉了几条灵鱼,用灵力裹着放在岸边的石板上,转身看向司音,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不由得心头一喜:“师弟,你看,一会儿回去就能加餐了,比闷在藏书阁舒服多了吧?”
司音点头,走到石板前,俯身看着灵鱼在灵力罩中跳动,轻声道:“确实很好看,这儿的景致也极好。”
两人在溪边待了许久,子澜又教司音辨认了几种奇花异草,说着昆仑墟的趣事,司音偶尔搭话,话语渐渐多了些,脸上的拘谨也淡了不少,眉眼间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直到暮色渐浓,云雾染上深灰,子澜才提着灵鱼,和司音一同往住处走去。
路上,司音抱着锦盒,侧头看向身旁的子澜,轻声道:“十六师兄,今日多谢你带我来后山,我很开心。”
子澜闻言,咧嘴一笑,摆手道:“客气什么,咱们是师兄师弟,互相照应本就该的。日后你要是做完课业,想出来散心,随时找我,我带你逛遍昆仑墟。”
司音轻轻点头,心中暖意渐生。她初入昆仑墟时,心中满是不安,好在师兄们都格外和善,子澜活泼爽朗,总想着照顾她,二师兄温润沉稳,时常提点她修习要点,其他师兄也对她颇多关照,师父更是对她格外器重,让她渐渐适应了昆仑墟的生活,也感受到了师门的温暖。
回到住处附近,两人刚分开,便见墨渊上神的身影从廊尽头走来,一身玄色道袍,身姿挺拔,气质威严,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力,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敬畏。司音连忙停下脚步,抱着锦盒躬身行礼:“师父。”
子澜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恭敬行礼:“师父。”
墨渊上神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司音怀中的锦盒上,声音低沉温润:“课业已然做完了?”
司音点头,轻声回道:“回师父,已然做完,明日一早便呈给您。”
墨渊上神颔首,目光落在司音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又有几分期许:“你入门以来,勤勉踏实,未曾有半分懈怠,倒是难得。只是修行之道,劳逸结合也颇为重要,不必太过紧绷,适当散心,反倒能凝心静气,助力修行。”
司音闻言,心中一暖,连忙躬身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子澜在一旁,悄悄抬眼看向墨渊上神,见师父并未责怪他带司音贪玩,不由得松了口气,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
墨渊上神又叮嘱了两人几句修习要点,便转身离去。司音望着师父的背影,握紧了怀中的锦盒,心中满是坚定。她知晓,师父的器重是期许,师兄们的关照是温暖,往后在昆仑墟的日子,她定当更加勤勉,潜心修习,不辜负师父的期许,也不负师门的温情,早日学有所成,不负这身道袍,不负昆仑墟的栽培。
夜色渐深,昆仑墟笼罩在静谧之中,玉铃轻响,灵气流转,司音回到自己的住处,将锦盒妥善收好,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出后山溪涧的景致,浮现出师兄们温和的笑容,浮现出师父期许的目光,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心中满是安稳与暖意。往后的学道之路,虽有艰辛,却也满是光亮,她满心期待着,在昆仑墟的每一日,都能有所精进,不负时光,不负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