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间装满契约的包厢后，温妤漾没有直接回家。
她站在会所门前，秋日的阳光透过街道两旁的梧桐叶洒下来，在她米白色西装上投下斑驳光影。她从手包中取出墨镜戴上，遮住了所有情绪。
手机震动，她接起。
“林姐。”声音平静如常，仿佛刚刚签署的不是一份卖身契，而是一份普通合同，“下午有什么行程？”
电话那头的林葳似乎愣了一下：“漾漾？你不是说今天有私事要处理吗？我特意把今天的安排都推后了。”
“提前结束了。”温妤漾走到路边，招手拦车，“现在有能立刻去做的吗？最好是能让我忙起来的。”
林葳是圈内资深的金牌经纪人，三十五岁，带出过三位影后两位影帝。她敏锐地察觉到温妤漾声音里那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但什么都没问，只是迅速调出平板上的行程表。
“下午两点，《风尚美容》的护肤品牌代言拍摄，酬金现结，四个小时。然后六点，杨导新剧《凤鸣天下》的女主角试镜，在环宇影棚。这是部S+级别的古装巨制，女主设定是权谋夺位的公主，双强人设，跟你适配度很高。”林葳顿了顿，“杨导特意托人带话，说希望你能来试试。”
温妤漾坐进出租车，报了《风尚美容》拍摄棚的地址：“好，我都去。”
“漾漾，”林葳的声音难得带上一丝关切，“如果累了，可以只去一个。”
“不累。”温妤漾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忙点好。”
拍摄棚里，工作人员早已准备就绪。温妤漾一出现，整个团队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化妆师、造型师围上来，她像个精致的玩偶一样被摆布着。
“温老师皮肤真好，这款精华液的效果拍出来一定绝了。”化妆师一边为她上妆一边感叹。
温妤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勾唇：“是你们的产品好。”
她从不敷衍任何工作。哪怕只是商业代言，她也要求自己做到最专业。镜头前，她优雅地拿起那瓶天价精华液，对着镜头微笑，眼神温柔又坚定，仿佛这款产品真的能抚平所有岁月痕迹。
拍摄进行了三个小时，换了五套造型。温妤漾始终保持着最佳状态，连最挑剔的摄影师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收工！”导演满意地喊了一声，“温老师辛苦了，效果特别好，咱们的成片绝对会是爆款！”
温妤漾礼貌地颔首，转身去卸妆。林葳已经等在一旁，手里拿着剧本和一杯热美式。
“《凤鸣天下》的剧本，你先看看。”林葳把咖啡递给她，“杨导是出了名的严格，这次试镜来了不少一线，都冲着这个角色。”
温妤漾接过剧本，翻开第一页。
故事背景设定在一个架空王朝，女主萧凤是当朝长公主，看似柔弱实则城府极深。在皇权更迭的腥风血雨中，她步步为营，最终从摄政王叔手中夺回大权，登基为帝。而男主谢珩，是敌国送来的质子，表面温润如玉，实则腹黑深沉，与萧凤从互相利用到真心相许，携手平定天下。
双强，权谋，爱情与权力的拉扯。
温妤漾翻看着，眼神逐渐专注起来。
“试镜要演两段。”林葳在旁边说，“一段是朝堂争辩的重场戏，萧凤舌战群臣，奠定夺权基础。另一段是和谢珩的吻戏。”
温妤漾抬眸：“吻戏？”
“放心，杨导知道你的规矩。”林葳笑了，“假吻，借位。男主已经定了，是秦屿。”
秦屿，二十七岁，三金影帝，圈内出了名的敬业和绅士。温妤漾曾和他合作过一次广告拍摄，印象不错。
“走吧。”温妤漾合上剧本，“去影棚。”
环宇影棚是帝都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之一，《凤鸣天下》的试镜安排在七号摄影棚。温妤漾到达时，棚外已经等了不少演员和经纪人，看到她出现，窃窃私语声四起。
“温妤漾也来了……”
“这下竞争更激烈了。”
“她才二十一岁，演这种权谋大女主，压得住场吗？”
温妤漾目不斜视地走过，林葳为她推开棚门。
里面已经布置成简易的朝堂场景，导演杨振华坐在监视器后，编剧和制片人分坐两旁。看见温妤漾进来，杨导眼睛亮了亮。
“妤漾来了。”杨导站起身，“剧本看了吗？”
“看过了，杨导。”温妤漾微笑，“很精彩的故事。”
“那就好。”杨导指了指旁边的化妆间，“先去换装，我们试第一场戏。服装组准备了萧凤的朝服。”
温妤漾走进化妆间，一套繁复华丽的玄色绣金朝服已经挂在衣架上。她伸手触摸那细腻的刺绣，脑海中浮现出萧凤的形象——一个在男性权臣环伺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的女子。
她的处境，某种意义上，与萧凤何其相似。
都是被既定命运束缚，却偏要挣脱枷锁的人。
换好服装，化妆师为她梳了一个高耸的发髻，插上金簪。当温妤漾再次出现在摄影棚时，整个空间静了一瞬。
她只是站在那里，但眼神已经变了。
不再是那个优雅从容的影后温妤漾，而是杀伐果断的长公主萧凤。玄色朝服衬得她肤色如雪，金线刺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可她眉宇间的凌厉，却压过了这身华丽的装扮。
“好！”杨导忍不住拍了下手，“感觉对了。来，第一场——朝堂争辩。”
温妤漾走上临时搭建的“朝堂”，面前站着三位工作人员扮演的“大臣”。她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一片寒霜。
“摄政王叔把持朝政，架空皇权，诸位大人难道视而不见吗？”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穿透力，“先帝遗诏，命本宫监国。如今王叔越权擅专，已是僭越！”
“殿下此言差矣。”扮演老臣的工作人员念出台词，“摄政王乃先帝亲弟，辅政理所应当。殿下身为女子，理应安守后宫……”
“女子？”温妤漾打断他，向前一步。那一步踏得极稳，裙摆几乎纹丝不动，“三百年前，武昭皇帝亦是女子，开创大周百年盛世。两百年前，文懿太后垂帘听政，平定三藩之乱。女子如何不能治国？”
她的目光扫过三位“大臣”，凌厉如刀：“还是说，诸位大人心中只有王叔许下的高官厚禄，早已忘记了自己身为臣子的本分？”
台词一字不错，情绪层层递进。从最初的克制，到逐渐释放的锋芒，再到最后那几乎实质化的压迫感。
杨导紧紧盯着监视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膝盖。
“若本宫今日非要执掌朝政呢？”温妤漾的声音陡然转冷，“诸位是要效忠王叔，还是要效忠——朕？”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微微抬起下巴。那个动作很小，却瞬间完成了从“长公主”到“女帝”的身份转换。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仿佛已经坐上了至高无上的龙椅。
“卡！”杨导激动地站起来，“好！太好了！”
温妤漾缓缓吐出一口气，从角色中抽离。她看向杨导，等待评价。
“情绪、台词、节奏，全都对。”杨导难掩兴奋，“特别是最后那个眼神转变，我要的就是这个感觉——萧凤骨子里的霸气和决绝。”
“谢谢导演。”温妤漾微微鞠躬。
“休息五分钟，然后试第二场。”杨导看向门口，“秦屿到了吗？”
“到了。”助理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的男人。
秦屿。即使私下里，他也自带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但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深沉，又让人不敢小觑。他看到温妤漾，礼貌地点头：“温老师，又见面了。”
“秦老师。”温妤漾回以微笑。
第二场戏是萧凤与谢珩在宫廷花园的吻戏。剧情设定是两人各怀鬼胎的试探，这个吻是算计，是博弈，也是情愫暗生的开端。
“两位都知道规矩吧？”杨导走过来，“借位假吻。妤漾从来不真吻，但我要那种若即若离、张力十足的感觉。”
温妤漾点头：“明白。”
秦屿也微笑：“我会配合好温老师。”
场景切换到花园一角，灯光调暗，营造出暧昧朦胧的氛围。温妤漾和秦屿面对面站立，距离极近。
“开始！”
温妤漾抬眼看向秦屿，眼神复杂——有警惕，有算计，还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她缓缓靠近，秦屿配合地微微侧头。
他们的唇在镜头下看似即将相触，实则保持着毫厘之差。温妤漾的手轻轻搭在秦屿肩上，指尖微微用力，泄露了内心的紧张。秦屿的手虚虚揽在她腰间，克制又占有。
呼吸交织，睫毛几乎相碰。
整个摄影棚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所有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场没有真正接触，却比真吻更撩人心弦的表演。
三秒，五秒，十秒。
“卡！”
温妤漾立刻后退一步，秦屿也绅士地松开手。
监视器后，杨导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然后他站起来，用力鼓掌。
“就是这种感觉！”他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算计中的心动，博弈里的沉沦。你们两个的化学反应太好了，这种张力，这种暧昧——完美！”
温妤漾和秦屿相视一笑，都松了口气。
“温妤漾，”杨导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欢迎加入《凤鸣天下》。”
试镜成功了。
走出摄影棚时，天已经全黑。林葳难掩激动：“漾漾，这个角色太适合你了。杨导说下个月就进组，拍摄周期五个月，取景地包括横店、敦煌和云南。”
“嗯。”温妤漾应了一声，坐进车里。
她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晚上八点十七分。距离她签署那份婚姻协议，过去了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她拍完了一支代言广告，拿下了一部S+级电视剧的女主角。
效率很高，不是吗？
“去吃饭吧。”她忽然说，“我请客。叫上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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