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遗忘墓园
音律晶体在灰烬手中炼化了三天。
这三天里,云澈一直坐在石台边缘,望着影墟深处。偶尔会有残念从下方飘过,或是墟力凝结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升起,但大多数时候,只有永恒的黑暗,和那种被无尽虚空凝视的孤寂感。
师父的脸,在记忆中挥之不去。
那张流泪的脸,那些无声的话语。云澈尝试过用墟力搜索自己的记忆,想看清师父到底说了什么,但每次接近那个片段,记忆风暴带来的混乱感就会涌上来,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不要强迫自己。”
灰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它已经炼化完晶体,脸上的灰色纹路淡了一些,至少不再像活物那样蠕动。
“记忆风暴的侵蚀需要时间平复。你越是试图控制那些外来记忆,它们就越是会纠缠你。”灰烬走到云澈身边坐下,“给它们一点空间,让它们自己沉淀。”
云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经历过多少次记忆风暴?”
“数不清了。”灰烬说,“刚来影墟的前两年,我经常主动进入记忆风暴区域,想从中找到离开的线索。但后来发现,线索没找到,我自己差点变成疯癫的残念。”
它顿了顿:“那些记忆会改变你。你看世界的角度,你对待痛苦的方式,甚至你对自己的认知……都会被潜移默化地修改。直到有一天,你分不清哪些是你自己的记忆,哪些是别人的。”
云澈看向灰烬:“你是怎么保持清醒的?”
“我没有保持。”灰烬笑了,笑容苦涩,“我只是……接受了这种混乱。接受了‘我’可能是一个由无数碎片拼凑出来的存在。接受了在这个地方,纯粹的自我,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这话里透出的疲惫,让云澈想起守墟人。
那个自称“看守者也是囚徒”的存在,是不是也曾经历过同样的挣扎?
“接下来去哪里?”云澈换了个话题。
灰烬站起身,指向影墟的另一个方向:“遗忘墓园。那里有我们需要的情报,也有下一个目标的线索。”
“什么情报?”
“关于‘归墟之眼’的具体位置,以及进入的条件。”灰烬说,“墓园里埋葬着影墟历史上许多重要的存在,它们的墓碑上刻着信息。我们需要找到一个特定的墓碑,解读上面的碑文。”
“什么目标?”
“一个将级影孽,‘守墓人’。”灰烬说,“它是墓园的看守者,执念是‘记住所有被遗忘的名字’。渡化它,我们可以获得墓园的详细地图,以及……进入更深层的权限。”
云澈明白了。
又是一个信息节点,又是一个需要渡化的影孽。
这似乎成了影墟生存的固定循环:获取情报,猎取影孽,吸收墟力,继续深入。
“墓园危险吗?”他问。
“比叹息回廊危险。”灰烬坦承,“那里不仅有影孽和残念,还有一些……特殊的陷阱。墓碑本身会攻击靠近的人,有些墓碑下埋葬的存在,即使死了,依然有强大的力量残留。”
“但我们不得不去?”
“不得不去。”灰烬说,“因为归墟之眼的位置是变化的,只有墓园的碑文能提供下一次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错过这次,可能要等几个月,甚至几年。”
云澈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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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遗忘墓园的路,比去叹息回廊更复杂。
没有直接的潮汐入口,只能依靠墟力在虚空中穿梭。灰烬带路,云澈紧随其后,两人像两颗流星,在影墟的黑暗背景中划出两道灰色的轨迹。
途中经过了一些奇异的区域。
一片由无数镜子碎片构成的浮岛,每片镜子都倒映出不同的画面,有些是过去,有些是未来,有些……是完全陌生的世界。
一片凝固的海洋,灰色的“海水”像果冻一样静止不动,海面上漂浮着腐烂的船骸和巨大的骨骼。
还有一片区域,到处都是悬浮的锁链,锁链末端拴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武器、书籍、乐器、甚至……活着的生物——至少看起来还活着,但眼神空洞,像人偶。
灰烬解释,那些是被困在影墟的渡影者,因为墟力侵蚀过度,失去了自我,变成了纯粹的“容器”。
“影墟会吞噬一切。”灰烬说,“不只是生命,还有记忆、情感、执念。最终,所有进入这里的东西,都会变成它的一部分。”
“包括我们?”
“包括我们。”灰烬的声音很平静,“所以我们要在彻底被吞噬之前,找到出路。”
三个时辰后,墓园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
那是一片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陵园。
没有地面,只有无数墓碑,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像一片石质的森林,悬浮在灰暗的光线中。墓碑之间用黑色的锁链连接,形成一张立体的网络。
有些墓碑很小,只比手掌大一点。有些则巨大如山,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墓碑的材质也各不相同:石质的、金属的、水晶的、甚至有些看起来像是……活着的骨头。
而在所有墓碑的最中央,有一座破败的石屋。
那就是守墓人的居所。
“注意脚下。”灰烬提醒,“墓园没有‘地面’,只有墓碑和锁链。踩错一步,可能会触发墓碑的防御机制,或是掉进虚空。”
云澈点头,跟着灰烬,小心翼翼地落在一块较大的墓碑上。
墓碑的表面刻着一段文字:
“于此安息者,名为‘青锋’,曾执三尺剑,斩尽不平事。终因一念之差,身陨魂销。愿后来者记:剑可为杀器,亦可为守护。慎用之。”
文字下方,还刻着一柄简单的剑形图案。
“这是一个渡影者的墓碑。”灰烬说,“死在这里,被墓园吸收,成为了这里的一部分。”
“墓碑会攻击人吗?”
“看情况。”灰烬说,“有些墓碑只是单纯的记录,有些则残留着墓主人生前的力量。如果你触动了它们的‘禁忌’,它们就会反击。”
“什么禁忌?”
“比如,对墓主人不敬,或是试图破坏墓碑,或是……触碰到某些特定的碑文。”灰烬指向远处一块发光的墓碑,“看到那块了吗?那是‘灵碑’,上面刻着墓主人最深刻的记忆。触碰它,你会进入那段记忆,如果意志不够坚定,可能会被困在里面。”
云澈记下了。
两人开始在墓碑间穿行。
有些墓碑很安静,只是静静地悬浮着。有些则会发出低语,像是墓主人在诉说什么。还有些,在两人经过时,碑文会突然发光,然后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影像。
云澈看到过一个将军的墓碑,浮现出沙场征战的画面。
看到过一个学者的墓碑,浮现出藏书阁和实验笔记。
还看到一个孩童的墓碑,浮现出玩耍的笑脸——那笑脸在灰色的影墟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为什么会有孩子的墓碑?”云澈问。
灰烬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影墟不分年龄。只要是带着强烈执念死去的,都有可能被吸引到这里。那个孩子……可能是某个影术师的子嗣,在家族的禁忌实验中成为了牺牲品。”
云澈心中一沉。
他想起影宗的训练,那些残酷的筛选,那些因为无法承受影力而崩溃的同门。
如果影宗高层一直知道影墟的存在,那么那些“失败品”,是不是也被扔进了这里?
这个问题,他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知道答案,而那个答案,他暂时还不想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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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石屋的距离,比看起来远得多。
墓园的墓碑排列似乎有某种空间折叠的效果,明明看起来只有几百丈的距离,实际走起来却像是几里路。
途中,他们遇到了几次危险。
一次是触发了一块战死士兵的墓碑。当云澈踩到旁边的一条锁链时,墓碑突然射出一道灰色的剑气,速度极快,角度刁钻。灰烬及时推开云澈,剑气擦着云澈的肩膀飞过,在虚空中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裂痕。
“不要碰任何金属锁链。”灰烬警告,“那些是墓园的‘脉络’,连接着所有墓碑的力量。触动它们,等于触动整个墓园。”
第二次更惊险。
一块看似普通的墓碑,在云澈经过时突然裂开,从中伸出一只白骨手掌,抓向云澈的脚踝。云澈反应迅速,小剑斩下,将手掌斩断。但断裂的手掌化作灰烟,重新凝聚,继续追击。
最后是灰烬用墟力火焰将灰烟净化,才解除了危机。
“那是‘怨骨’。”灰烬解释,“墓主人生前的怨恨凝结而成,没有意识,只有攻击本能。墓园里有很多这种东西,尽量不要靠近年代久远的墓碑。”
第三次,最诡异。
他们经过一块完全空白的墓碑时,墓碑表面突然浮现出一张人脸。
那张脸盯着云澈,嘴唇开合,说出了一句话:
“小心……守墓人……它……”
话没说完,人脸就扭曲、崩碎,墓碑恢复了空白。
“这是什么?”云澈问。
灰烬皱眉:“记忆残留。有些墓碑还没来得及刻上碑文,墓主人的记忆就已经开始消散。这些残留的记忆碎片偶尔会浮现,但信息通常不完整,甚至可能是误导。”
“它让我们小心守墓人。”
“正常的。”灰烬说,“守墓人是墓园的掌控者,对所有进入者都有敌意。小心它是应该的。”
但云澈总觉得,那句话的语气里,有某种更深的警告。
不只是敌意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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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经历七次险情、绕了三次弯路后,两人到达了中央石屋。
石屋比远看时更大,更像一座小型的殿堂。墙壁是用墓碑碎片垒砌而成,缝隙中渗出灰色的微光。屋顶已经坍塌了一半,露出内部的结构。
而在石屋的门前,坐着一个身影。
守墓人。
它比云澈想象中更……苍老。
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长袍,身形佝偻,白发稀疏,脸上布满皱纹和老人斑。手中握着一根骨质的拐杖,杖头雕刻成一个骷髅的形状。
最特别的是它的眼睛。
那不是影孽常见的灰色空洞,而是一双真实的、浑浊的、但依然有神采的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正看着云澈和灰烬,眼神平静,没有敌意,也没有欢迎,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淡漠。
“又来了两个。”守墓人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一个被困七年的迷失者,一个刚来不久的新血。你们想要什么?”
灰烬上前一步:“我们需要墓园的地图,以及归墟之眼下一次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守墓人笑了,笑容里带着嘲讽:“地图?时间?地点?你们以为这里是图书馆吗?这里是坟墓,只有死者的安息和生者的悔恨。”
“我们愿意交易。”灰烬说,“用墟力晶体,或者其他你需要的东西。”
守墓人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需要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一个被遗忘的名字。”守墓人说,“墓园里有三千七百四十二块无字碑,每块碑都代表一个连名字都没留下的死者。如果你能告诉我其中一块碑的主人是谁,我就给你想要的东西。”
灰烬皱眉:“我们怎么可能知道那些无名死者的名字?”
“所以这才是交易。”守墓人缓缓站起身,它的身形比坐着时高大得多,“你们去找到答案,我在这里等待。很公平,不是吗?”
云澈突然开口:“如果我们拒绝呢?”
守墓人看向云澈,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拒绝?”它说,“那么你们就永远留在这里吧。墓园欢迎所有迷失的灵魂,特别是……像你们这样,既不属于外面,也不完全属于影墟的存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墓园开始震动。
周围的墓碑齐齐发光,锁链哗啦作响,虚空中浮现出无数模糊的身影——那些都是埋葬在此的死者残念,此刻被守墓人唤醒。
灰烬脸色一变:“小心!它要动手!”
但云澈没有后退。
他盯着守墓人,一字一句地问:“你刚才说,我们既不属于外面,也不完全属于影墟。什么意思?”
守墓人歪了歪头,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你们自己不知道吗?”它说,“你们的身上,有‘标记’。”
“什么标记?”
守墓人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拐杖,指向云澈的胸膛。
“那里,曾经有过什么?一颗跳动的心脏?一个力量的源泉?还是一道……连接着某个存在的‘线’?”
云澈的心脏猛地一跳。
本命影。
被剥离的本命影。
“你知道什么?”云澈的声音冷了下来。
守墓人笑了:“我知道很多,但我不喜欢免费提供信息。如果你想知道,就用我想要的东西来换——一个被遗忘的名字。”
它顿了顿,补充道:“或者,你可以尝试渡化我。但我要提醒你,我的执念是‘记住所有被遗忘的名字’。而墓园里的无名死者,有三千七百四十二个。你要如何渡化一个执念如此庞大的存在?”
这是一个陷阱。
无论选择哪条路,都极其困难。
灰烬看向云澈,眼神中带着询问:怎么办?
云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眼时,眼中只剩下决断。
“我选择第三条路。”
守墓人挑眉:“哦?什么路?”
“我不给你名字,也不渡化你。”云澈说,“我要和你做一个更直接交易——我用我的记忆,换你的情报。”
守墟人教过他:在影墟,记忆是可以交易的货币。
守墓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它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什么样的记忆?”
“关于那个夺走我本命影的人的记忆。”云澈说,“完整的,详细的,包括所有细节。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三件事:第一,我身上的‘标记’到底是什么;第二,归墟之眼的下一次出现;第三……如何找到我师父。”
最后一句,他说得很轻,但很坚定。
守墓人沉默了。
它看着云澈,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情感波动——是惊讶,是好奇,还有一丝……怜悯。
“你确定?”它问,“记忆一旦给出,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会永远失去那段经历的所有细节,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概念。”
“我确定。”云澈说。
“即使那段记忆可能包含着重要的线索?关于你的身份,关于你被夺影的原因,关于……你未来的命运?”
“我确定。”
守墓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愚蠢的年轻人。”它说,“但……我接受这个交易。”
它抬起拐杖,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复杂的符号。符号发出灰色的光芒,缓缓飘向云澈。
“触碰它,然后集中精神,回忆那段记忆。符号会抽取它,作为交易的凭证。”
云澈没有犹豫。
他伸出手,触碰符号。
瞬间,记忆像开闸的洪水,涌向符号。
皇陵地宫,黑暗,追击,黑袍白面人,掌心睁开的眼睛,本命影被剥离的剧痛,坠入影墟的绝望……
所有细节,所有感受,所有情绪,都被符号贪婪地吸收。
云澈能感觉到,那些记忆正在从自己脑海中剥离,像书页被一页页撕下。痛苦,但更多的是空虚——就像本命影被夺走时的那种空虚。
三十息后,符号饱和了。
它从灰色变成了暗金色,内部流转着无数细小的画面片段。
守墓人收回符号,将它按在自己的眉心。符号融入它的身体,守墓人的眼中,闪过一系列快速变幻的画面。
许久,它睁开眼睛,看向云澈的眼神更加复杂。
“……原来如此。”它低声说,“难怪你身上会有‘标记’。你是一个‘种子’。”
“种子?”云澈强忍着记忆剥离后的眩晕感,“什么意思?”
“那些黑袍白面人,他们自称‘影裁者’。”守墓人说,“他们的目的不是杀死影术师,而是‘收割’。收割有潜力的本命影,用来进行某种……献祭,或是培养。”
“培养什么?”
“一个‘王’。”守墓人的声音变得凝重,“影墟深处,沉睡着某个存在。影裁者们在为它的苏醒做准备。而像你这样的‘种子’,就是养分。”
云澈握紧了拳头。
养分。
他只是……养分。
“第二件事。”他强迫自己冷静,“归墟之眼。”
守墓人抬手,在空中勾勒出一幅星图。
“影墟的时间是循环的,归墟之眼的位置也随之变化。根据星象推算,下一次出现,是在十七天后,位于骨墟区的‘破碎王座’上方。”
“破碎王座……”灰烬低声重复,“那里是帅级影孽‘破碎之王’的领地。要到达归墟之眼,必须穿过它的领域。”
守墓人点头:“是的。所以即使知道位置,要到达那里也极其困难。破碎之王是骨墟区最强大的三个帅级之一,它的领域内布满了空间裂隙和时间乱流。”
云澈记下了这些信息。
“第三件事。”他看着守墓人,“我师父。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守墓人沉默了很久。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
“你的师父……”它缓缓开口,“我曾经见过他。”
云澈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什么时候?”
“大约三年前。”守墓人说,“他独自一人进入墓园,询问了和你类似的问题——关于影裁者,关于归墟之眼,关于……影墟的真相。”
“然后呢?”
“然后他去了破碎王座。”守墓人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但我能感觉到,他没有死。他的‘存在’还在影墟的某个地方,只是……被困住了。”
困住了。
云澈闭上眼睛。
师父果然来过影墟,而且是为了调查影裁者。
那么,记忆风暴中那张流泪的脸,是不是就是师父被困时的状态?
“他在哪里?”云澈问,“具体位置。”
守墓人摇头:“我不知道。破碎王座的领域内部空间是折叠的,有无数个‘夹层’。你师父可能被困在任何一个夹层里。要找到他,你必须进入那个领域,亲自搜索。”
“但以你现在的实力,进入破碎王座,等于自杀。”守墓人直视云澈,“即使有帅级实力,也需要周密的计划和足够的准备。而你,连将级都还没完全稳固。”
这是事实。
残酷的事实。
云澈知道守墓人说得对,但知道归知道,接受是另一回事。
“我需要怎么做?”他问。
“提升实力,收集情报,寻找盟友。”守墓人说,“影墟里不是所有存在都是敌人。有些渡影者,有些特殊影孽,甚至有些墟兽,都有可能成为助力——如果你能找到正确的方法。”
它顿了顿:“但我建议你先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
“完成骨骼墟化。”守墓人说,“你现在的状态,连骨墟区的深处都进不去。至少要把骨骼墟化推进到第二阶段后期,才能承受破碎王座边缘的压力。”
云澈点头。
他看向灰烬:“我们需要更多晶体。”
灰烬苦笑:“我知道。但将级影孽不是大白菜,每一个都很难对付。而且我们现在时间有限——十七天后归墟之眼就会开启,错过就要再等很久。”
“那就加快速度。”云澈说,“下一个目标在哪里?”
守墓人突然开口:“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建议。”
两人看向它。
“骨墟区有三个将级影孽,相对容易对付,且它们的晶体对骨骼墟化有特殊效果。”守墓人说,“一个是‘断骨者’,栖息在‘骸骨荒原’,执念是‘修复永远无法愈合的断骨’。它的晶体能加速骨骼再生。”
“一个是‘织梦者’,栖息在‘幻雾沼泽’,执念是‘编织永远不会醒的梦’。它的晶体能强化精神抗性,对抵抗记忆风暴有帮助。”
“最后一个是‘回声’,栖息在‘寂灭峡谷’,执念是‘听到永远得不到的回答’。它的晶体能提升墟力传导效率。”
守墓人看着云澈:“如果你能在十七天内,至少渡化其中两个,你的骨骼墟化应该能完成第二阶段。加上你已有的铁匠和歌者晶体,勉强够格进入破碎王座边缘。”
“只能到边缘?”
“只能到边缘。”守墓人说,“要深入,你需要帅级晶体。但那需要更多时间,更多准备。十七天……不够。”
云澈明白了。
十七天后,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冒险进入破碎王座边缘,寻找归墟之眼和师父的线索,但风险极高;二是放弃这次机会,等自己更强了再说。
但他没有时间等。
外面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他的污名在被坐实,仇人在变强,而师父……可能正在某个夹层里受苦。
“我去。”云澈说,“十七天后,我去破碎王座。”
灰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守墓人点点头:“有决心是好事。那么,作为交易的附加赠礼,我给你一样东西。”
它从怀中掏出一块骨片,递给云澈。
骨片巴掌大小,呈灰白色,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
“这是‘引路骨’。”守墓人说,“把它带在身上,当它靠近与你师父相关的事物时,会发热。虽然范围有限,但总比盲目搜索强。”
云澈接过骨片,入手冰凉,但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微弱墟力。
“谢谢。”
守墓人摆摆手:“交易而已,不用谢。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墓园不欢迎活人待太久,待久了……你们也会变成墓碑的一部分。”
它顿了顿,最后看了云澈一眼:
“年轻人,记住一句话:影墟的本质不是‘吞噬’,而是‘同化’。它会把所有进入这里的东西,变成它自己的模样。你越是想保持自我,就越是会和它对抗,而对抗的代价……就是更快地失去自我。”
“有时候,接纳和融合,才是生存之道。”
说完,守墓人转身,走回石屋。
石门缓缓关闭,将它的身影隔绝在内。
墓园的震动停止了,那些被唤醒的残念重新沉寂,锁链不再作响。
交易完成了。
但云澈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
种子。
养分。
影裁者。
破碎王座。
师父的困境。
还有……十七天的倒计时。
他握紧引路骨,看向灰烬:“走吧,去骸骨荒原。”
灰烬点点头,没有多问。
两人转身,离开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