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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叹息回廊

影渡

第五章 叹息回廊

潮汐涌起的轰鸣声,是从地心深处传来的。

云澈站在灰烬身侧,脚下是一块巨大的悬浮石台。这块石台是灰烬的临时据点之一——边缘区和骨墟区的交界处,也是潮汐来临时观测入口的最佳位置。

“看。”

灰烬指向下方。

影墟的深渊,第一次在云澈面前展现了它的真实面貌。

那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一片由无数层叠的空间、破碎的时间、扭曲的墟力共同构成的混沌。潮汐来临时,混沌开始翻涌,像煮沸的沥青,表面鼓起无数气泡,每个气泡中都闪过一幅破碎的画面。

灰烬所说的“连接”,就在这些气泡中显现。

云澈看见了一座燃烧的城池——不是记忆中的皇城,而是更古老的建筑风格。火焰是灰色的,在虚空中静静燃烧,没有声音。

他看见了一片战场,尸体堆积如山,但那些尸体都是半透明的,像影子。

他看见了一座图书馆,书架高达百丈,但所有的书页都是空白的。

每一个气泡,都代表着影墟与外界的一个连接点。有些是固定的,有些是随机的,有些……是活着的。

“骨墟区的人口在哪里?”云澈问。

灰烬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向混沌深处的一个特定区域。

那里,一个比其他气泡都要巨大的泡沫正在缓缓上升。泡沫的表面泛着暗金色的光泽,内部能看到清晰的结构:石质的拱门,两侧延伸的柱廊,地面铺着磨损的石板。

“叹息回廊的人口。”灰烬说,“潮汐会把它推到和我们齐平的高度,持续三十息。三十息内进入,否则要等下一次潮汐——那是一个月后了。”

云澈点头。

他调整呼吸,墟力在体内流转,双腿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嗡鸣。影步需要精确的坐标和足够的墟力,而这次的距离比上次远得多,消耗也会更大。

“准备好了?”灰烬问。

“走吧。”

气泡上升到与石台齐平的瞬间,灰烬动了。

它没有使用影步,而是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灰色的轨迹,精准地落入气泡内部。气泡表面泛起涟漪,但没有破裂——它像一层水膜,包裹着内部的空间。

云澈紧随其后。

墟力在脚下爆发,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站在灰烬身侧。

落地的瞬间,脚下传来坚硬的触感。

不是虚空,不是石台,而是真实的地面。云澈低头,看到磨损严重的石板,边缘长满了灰色的苔藓类物质。

他抬起头,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条回廊。

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回廊。

两侧是高耸的石柱,每根柱子的直径都超过一丈,柱身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那些花纹在缓缓流动,像是活着的藤蔓,又像是某种文字。

回廊的顶部是拱形的穹顶,但穹顶上方不是天空,而是一片不断旋转的灰色雾气。雾气中偶尔会垂下一些半透明的触须,轻轻拂过柱身,又缩回去。

最诡异的是声音。

这里没有风声,没有水声,没有影孽的嘶鸣。只有一种……叹息声。

低沉的、绵长的、仿佛从远古时代传来的叹息,在回廊中回荡。声音不是来自某个特定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潮水,一层层漫过身体。

“这就是‘叹息回廊’。”灰烬说,“声音来自回廊本身——每一块石板,每一根石柱,每一处雕刻,都在叹息。因为这里埋葬着太多未尽的遗憾。”

它指向回廊深处:“我们要找的歌者,在前方大约五百步的位置。但这段路不好走。回廊里不仅有我们要找的影孽,还有其他东西。”

“比如?”

灰烬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指向一侧的柱子。

云澈顺着方向看去,瞳孔微微一缩。

柱子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影孽,而是一团模糊的、不断变幻形状的阴影。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人,时而像兽,时而只是一团纯粹的黑暗。

“这是‘残念’。”灰烬解释,“影孽消散后留下的碎片,没有完整的执念,只有纯粹的负面情绪:悔恨、不甘、悲伤、愤怒。它们会攻击任何进入感知范围的活物,试图吞噬对方的情绪来填补自己的空洞。”

“怎么应对?”

“两种方法。”灰烬说,“一是避开——它们移动速度很慢,感知范围也不大。二是净化——用墟力冲击,把它们打散。但净化会消耗墟力,而且动静会引来更多残念。”

云澈权衡了一下:“我们的目标歌者,周围有多少残念?”

“不少。”灰烬说,“歌者生前吸引了很多听众,死后那些听众的执念碎片也聚集在它周围。我们要想接近它,必须清理出一条路。”

云澈握紧了小剑:“那就动手吧。”

两人开始前进。

回廊的地面并不平坦,石板的缝隙中生长着灰色的晶簇,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碎裂声。每一步都要小心,因为有些石板是松动的,下面可能是无底深渊。

走了大约一百步,第一波残念出现了。

那是三团人形的阴影,从三根柱子后缓缓飘出。它们没有五官,但能感受到“视线”——冰冷、空洞、饥渴的注视。

灰烬抬手,掌心凝出一团灰色的火焰。

“我来。”

火焰飞出,击中第一团残念。残念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身体剧烈扭曲,然后化作黑烟消散。

另外两团残念似乎被激怒了,加速飘来。

云澈没有旁观。

他侧身踏前一步,小剑横扫。剑身的灰芒划过空气,留下一道淡淡的轨迹。残念撞上灰芒,像热刀切过黄油,瞬间被一分为二。

但被切开的残念并没有立刻消散,而是分裂成更小的碎片,继续扑来。

“小心!”灰烬提醒,“残念会分裂!必须用墟力彻底净化!”

云澈立刻调整战术。

他将墟力注入小剑,剑身的灰芒大盛。这一次,当剑刃划过残念时,灰色的光芒像火焰一样蔓延开来,将残念包裹、燃烧、净化。

两团残念在灰焰中消散,留下几点微弱的灰色光粒。

云澈伸手接住光粒,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墟力流入体内——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实存在。

“残念也有墟力?”他问。

“有,但纯度极低,吸收多了反而会污染你自身的墟力。”灰烬说,“建议你不要吸收,除非迫不得已。”

云澈点点头,将剩余的光粒挥散。

两人继续前进。

接下来的四百步,一共遭遇了七波残念,数量从两只到八只不等。云澈和灰烬配合默契——灰烬负责大范围清理,云澈负责补刀和应对突袭。

战斗间隙,云澈注意到一个细节:每次净化残念后,回廊的叹息声都会短暂地变化。

有时变得更悲伤,有时变得更愤怒,有时……会夹杂进一些破碎的词语。

“错……了……”

“不该……”

“如果……”

这些词语来自不同的声音,不同的年代,但都带着同样的情绪:遗憾。

“回廊在记录这些遗憾。”灰烬说,“每一声叹息,都是一段未完成的人生。我们在这里战斗,净化残念,其实是在……替它们完成最后的告别。”

云澈沉默。

他想起自己渡化那些影孽时,它们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表情。

那些,也是告别。

五百步走完,两人来到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

这里似乎是回廊的一个节点,空间扩大成圆形,中央有一座破损的喷泉。喷泉早已干涸,池底积满了灰色的灰尘。

而在喷泉旁,坐着他们的目标。

失声歌者。

它比云澈想象中更……完整。

穿着破旧但依然能看出华丽的长袍,长发披散,怀抱着一个类似琵琶但结构更复杂的乐器。手指搭在琴弦上,却没有拨动,只是静静地坐着。

它的脸是清晰的。

那是一张年轻男性的脸,五官秀美,甚至可以说美丽。但那双眼睛里没有神采,只有一片空洞的灰色。嘴唇紧闭,嘴角微微下垂,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喉咙。

那里有一道深色的疤痕,从下巴一直延伸到锁骨。疤痕周围布满了细密的灰色纹路,像是墟力的侵蚀,又像是某种诅咒的痕迹。

“它听不见我们说话。”灰烬低声说,“它的世界只有无声的旋律,和永远无法发出的歌声。”

“执念具体是什么?”云澈问。

“它生前用歌声毒哑了仇人——一种禁忌的音律影术。但施术时出了差错,反噬自身,自己也失去了声音。仇人痛苦地死去,而它活了下来,却再也唱不出歌。”

灰烬顿了顿:“它的执念表面上是‘找回声音’,但深层是‘原谅自己’。它无法原谅自己用歌声杀人,也无法原谅自己因此失去歌声。这种矛盾,让它困在这里,永无止境地……练习无声的演奏。”

云澈明白了。

又是一个复杂的执念,像铁匠一样,需要“接纳”而不是“解决”。

“我该怎么做?”

“进入它的执念幻境,经历它的过去,然后在某个关键时刻……给出你的答案。”灰烬说,“我会在外面护法,清理靠近的残念。但你记住——歌者的幻境可能比铁匠的更危险。声音的幻术,能直接攻击精神。”

云澈点头。

他走到离歌者三丈远的位置,盘膝坐下,开始集中精神。

共鸣的建立比预想的顺利。

或许是歌者的精神已经疲惫,或许是它的执念太渴望被理解,云澈的意识几乎没有遇到阻碍,就进入了那片无声的世界。

---

幻境展开时,云澈先感受到的不是画面,而是声音。

不,不是声音。

是声音的……记忆。

他站在一座高台上,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每个人都仰着头,眼中充满了狂热和期待。而他的喉咙在发痒,声带在振动,肺部在扩张——

他要唱歌了。

一首从未在世间出现过的歌,一首能让人神魂颠倒、忘却一切痛苦的歌。

这是他作为歌者的巅峰时刻。

云澈——或者说,歌者的身体——深吸一口气,开口。

第一个音符流出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变了。

天空的颜色更鲜艳了,花朵开放的速度加快了,连风都变得更加柔和。台下的听众们露出陶醉的表情,有些人开始流泪,有些人开始大笑,所有人都沉浸在歌声创造的幻境中。

歌声继续。

第二个音符,第三个,第四个……

旋律优美得不像人间应有之物。云澈能感觉到,这歌声中蕴含着某种力量——不是墟力,不是影力,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接近世界本质的力量。

音律影术。

用声音作为媒介,直接振动灵魂的技艺。

歌曲进行到高潮部分时,台下的人群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那是个中年男人,衣着华贵,但面容阴鸷。他看着台上的歌者,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然后是……杀意。

歌者也看见了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然后,歌者的歌声,变了。

不是旋律变了,而是内核变了。原本治愈、安抚的力量,悄然转化为尖锐、侵蚀的毒性。歌声像无形的针,刺向那个中年男人。

男人脸色一变,想要后退,但已经晚了。

歌声钻入他的耳朵,钻进他的大脑,在他的灵魂深处扎根、生长。他张开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声带,在歌声中枯萎了。

男人倒在地上,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满脸痛苦。周围的人还在陶醉,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除了歌者。

歌者看着这一切,歌声还在继续,但内心已经开始颤抖。

他做了什么?

他用歌声……毁了另一个人。

而这个人的身份,是城主,是这座城市的统治者,也是……他的资助人。

恐慌涌上心头。

歌者的声带开始痉挛,歌声出现了第一个破音。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原本完美的旋律开始崩坏,听众们从陶醉中惊醒,困惑地看着台上。

而歌者的喉咙,开始剧痛。

像是有一把烧红的刀,从内部切开声带。他想停下,但停不下来——禁忌的音律影术一旦启动,就无法中途停止,除非完成整个术式,或是被反噬。

他选择了后者。

强行中断歌声。

反噬来的瞬间,世界变成了黑白。

剧痛从喉咙蔓延至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歌者跪倒在地,双手捂住喉咙,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指缝中涌出——是血,也是破碎的声带组织。

他抬起头,看到台下的人群开始骚乱。城主的手下冲了上来,刀剑出鞘。

而那个被他毒哑的城主,此刻正被人搀扶着,用手指着他,嘴唇无声地开合:

“杀……了……他……”

幻境开始破碎。

但就在彻底破碎前,歌者的记忆中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画面:

一个身穿黑袍的人,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那个人的脸上,戴着一张纯白无脸面具。

云澈的心脏猛地一跳。

黑袍,白面。

和皇陵地宫里,夺走他本命影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画面一闪而过。

幻境彻底破碎,云澈回到叹息回廊。

歌者依然坐在喷泉旁,但此刻它抬起了头,那双空洞的灰色眼睛,正盯着云澈。

它张了张嘴。

没有声音,但云澈“听”到了它的心念:

“你……看见了吗?”

云澈点头:“我看见了。”

“那么……”歌者的心念颤抖着,“我……该原谅自己吗?”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

云澈沉默了很久。

他想起了铁匠,想起了那些卒级影孽,想起了守墟人的话:执念之所以是执念,就是因为它无法被“解决”。

那么,原谅呢?

原谅可以被给予吗?

还是说,原谅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给自己的?

云澈看着歌者喉咙上的疤痕,看着它怀中的乐器,看着它眼中那片灰色的空洞。

然后,他开口:

“不该。”

歌者的身体猛地一震。

“你不该原谅自己。”云澈继续说,“因为你确实做错了。你用歌声伤人,用天赋行恶,这是事实。”

歌者的眼中涌出灰色的泪水。

但云澈的话还没完:

“但你可以‘接纳’这个事实。接纳自己做错了,接纳自己因此付出了代价,接纳自己……再也无法唱歌。”

“然后,带着这份接纳,继续活下去。”

“不是以歌者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犯过错、受过罚、然后继续前行的人的身份。”

歌者呆呆地看着云澈。

许久,它低下头,看向怀中的乐器。

手指轻轻抚过琴弦,依然没有声音,但这一次,它的动作很温柔,像是在告别。

然后,它抬起头,对云澈露出了一个微笑。

很淡,很悲伤,但确实是微笑。

“谢谢……”

这一次,声音不是心念,而是真实的、沙哑的、破碎的声音。

它找回了声音——不是用来唱歌的声音,而是用来告别的声音。

歌者的身体开始发光。

和铁匠一样,光芒分裂成两部分。大部分升空,小部分飘向云澈。

但这一次,还有第三样东西。

歌者怀中的乐器,在光芒中化作了一颗灰色的晶体——比铁匠的晶体稍小,但纯度更高,表面有音律般的波纹在流动。

晶体落入云澈手中。

同时,歌者的记忆碎片涌来。

这一次,云澈特别关注了那个黑袍白面的身影。

碎片很模糊,但足够确认:那个人,确实和皇陵地宫里的黑袍人是同一个。或者说,是同一类存在。

更关键的是,歌者的记忆中,有那个人的一个特征:

他的右手手背上,有一个淡淡的印记。

一个眼睛的形状。

和掌心那只睁开的眼睛,一模一样。

记忆消散。

云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原地,手中握着那颗音律晶体。

灰烬走了过来:“成功了?”

云澈点头,将晶体递给灰烬:“你要的东西。”

灰烬接过晶体,仔细检查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纯度很高,足够我稳定三个月的侵蚀了。你做得很好,新来的。”

它收起晶体,然后看向云澈:“在幻境里,你看到了什么?你的脸色不太对。”

云澈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看到了夺走我本命影的那个人。”

灰烬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黑袍,白面,掌心有眼?”

“是。”云澈盯着灰烬,“你知道他是谁?”

灰烬没有立刻回答。

它转过身,看向回廊深处,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但我劝你,现在不要问。”

“为什么?”

“因为知道他的名字,就会引起他的注意。”灰烬的声音很低,带着罕见的恐惧,“而被他注意到,在影墟……意味着你离死不远了。”

云澈握紧了剑柄:“我不怕死。”

“但你会生不如死。”灰烬转过头,灰色的眼睛直视云澈,“听我一句劝,在你至少拥有帅级实力之前,不要深究那个人的事。否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澈看着灰烬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真实的恐惧,也有……警告。

最终,他点了点头:“好。我暂时不问。”

但他在心里补了一句:只是暂时。

灰烬似乎看出了云澈的心思,但没有再说什么。它只是拍了拍云澈的肩膀:“走吧,先离开回廊。歌者消散的动静会引来更多东西,这里不安全了。”

两人转身,准备沿原路返回。

但就在这时,回廊的叹息声,突然变了。

从低沉绵长,变成了尖锐刺耳。

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尖叫。

灰烬的脸色一变:“不好!是‘记忆风暴’!快跑!”

话音刚落,回廊的深处,涌来一片灰色的雾气。

那不是普通的雾气,而是由无数破碎记忆凝结而成的乱流。雾气中闪过无数画面碎片:笑脸、泪水、刀光、血影、崩塌的建筑、燃烧的旗帜……

每一个碎片都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

云澈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到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脑海中尖叫。

“闭上眼睛!不要看!”灰烬大喊,“跟着我跑!别停下!”

两人开始狂奔。

但记忆风暴的速度比他们更快。

雾气像潮水般涌来,瞬间吞没了后方的回廊。云澈能感觉到,那些记忆碎片像刀子一样刮过皮肤,不是物理的切割,而是精神的侵蚀。

每一次接触,都会有一些外来的记忆强行挤进脑海。

一个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哭泣。

一个士兵看着被焚毁的家园发呆。

一个老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话。

这些记忆不属于云澈,但现在,它们成了他的一部分。

“坚持住!”灰烬在前方喊道,“前面就是出口!再坚持三十步!”

云澈咬牙跟上。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是无数人的哭喊,鼻腔里仿佛闻到了血腥味和焦糊味。这是记忆风暴的可怕之处——它会让你亲身经历那些破碎的记忆,仿佛你就是当事人。

二十步。

脑海中突然炸开一段记忆:

一个年轻女子,站在悬崖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纵身跃下。

坠落的感觉如此真实,云澈甚至感觉到了风的呼啸,和最后撞击地面的剧痛。

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别停!”灰烬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那是假的!都是假的!”

十五步。

又是一段记忆:

一个被囚禁在地牢里的人,用指甲在墙上刻字,日复一日,直到十指磨烂,露出白骨。

刻的是什么?

云澈看不清。

他只能感觉到那种绝望,那种疯狂,那种想要记录点什么、留下点什么的执念。

十步。

出口就在前方——一个发光的漩涡,悬浮在回廊的尽头。

但记忆风暴也追到了身后。

雾气中伸出了一只只苍白的手,试图抓住两人。

“跳!”灰烬大喊。

两人同时跃起,扑向漩涡。

在进入漩涡的前一瞬,云澈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记忆风暴的雾气中,浮现出了一张脸。

一张他熟悉的脸。

师父的脸。

师父在对他说话,嘴唇开合,但云澈听不见声音。

他只看到,师父的眼中,有泪水。

然后,漩涡吞没了一切。

---

重新脚踏实地时,云澈跪倒在地,大口喘息。

他们回到了灰烬的石台据点。

身后的漩涡已经闭合,叹息回廊的入口消失了,要等下次潮汐才会再次开启。

“咳咳……”云澈咳出一口灰色的血——那不是真正的血,而是被记忆风暴侵蚀后,体内墟力紊乱的产物。

灰烬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它靠在石台边缘,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脸上的灰色纹路像活过来一样,在皮肤下缓缓蠕动。

“第一次经历记忆风暴?”灰烬问。

云澈点头,声音沙哑:“那些记忆……是真的吗?”

“曾经是真的。”灰烬说,“都是死在影墟里的人,留下的最后记忆碎片。记忆风暴收集它们,然后在回廊中随机释放。被卷入的人,如果意志不够坚定,会被那些记忆同化,成为风暴的一部分。”

它顿了顿:“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你的表情……很痛苦。”

云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看到了我师父。”

灰烬愣住了。

“……在记忆风暴里?”

“嗯。”

灰烬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记忆风暴只会映照出进入者内心最深的恐惧或渴望。你看到你师父,说明他在你心里……很重要。但也说明,他可能和影墟有某种联系。”

云澈抬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师父可能来过影墟,或者……正在影墟的某个地方。”灰烬说,“记忆风暴有时会捕捉到活人的‘回响’,如果那个人和影墟有强烈共鸣的话。”

云澈的心脏猛地一跳。

师父,在影墟?

不可能。

师父是影宗的长老,一生光明磊落,怎么可能和影墟这种禁忌之地有关联?

但……如果和黑袍白面人有关呢?

如果师父的调查,触及了某个核心秘密,所以被卷入其中呢?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

灰烬看出了云澈的混乱,叹了口气:“别想太多。记忆风暴里的东西,真真假假,不能全信。先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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