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窥视者

铁匠的墟力晶体在掌心跳动了七天。

云澈坐在宫殿废墟的最高处——一块斜插在断壁上的巨大飞檐。他将晶体贴在眉心，感受着那股沉重、凝实的墟力，一丝丝渗入骨骼深处。

这种强化方式和之前的血肉墟化完全不同。

血肉墟化是温养、浸润，像温水漫过沙滩。而骨骼墟化是渗透、填充，像铁水注入模具。每一次墟力渗入，骨骼都会发出细微的震颤，内部结构在重组，密度在增加。

七天后，云澈站起身，尝试着朝一块倒塌的石柱挥出一拳。

没有使用墟力，纯粹的肉体力量。

拳头击中石柱的瞬间，石柱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轰然碎裂。而云澈的拳头，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白痕。

骨骼墟化的第一阶段，完成了。

守墟人曾说过，骨骼墟化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骨骼密度强化，第二阶段是骨骼结构重塑，第三阶段是骨骼与墟力完全共鸣。

每完成一个阶段，身体能承载的墟力上限就翻一倍。

现在，云澈能清晰感觉到体内墟力的“容量”增加了。如果说之前是一个小水杯，现在就是一个大碗。虽然离装满还有很远，但至少空间大了。

他收起还剩三分之一的铁匠晶体，看向影墟深处。

距离上次潮汐已经过去七天，按照守墟人的说法，下一次潮汐将在三天后到来。届时天梯会再次显现，骨墟区的入口也会更加清晰。

但这三天，他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完成剩下的卒级影孽渡化，收集足够的墟力晶体。

第二，找到那个一直窥视他的存在。

从三天前开始，云澈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观察自己。不是影孽——影孽的注视带着饥饿和疯狂，而这种注视更冷静，更克制，像是在评估、分析。

而且，它能完美地隐藏自己。

云澈尝试过用守墟人教的方法感知周围，但每次都只能捕捉到一丝模糊的“存在感”，然后它就消失了，像水中的倒影，一触即散。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云澈很不舒服。

在影墟这种地方，未知往往意味着危险。

所以他决定，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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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化剩下的卒级影孽花了云澈两天时间。

宫殿废墟周围的影孽数量比他预想的要多。除了之前发现的四只，又找到了七只：一个不断擦拭镜子的宫女，一个在废墟中种花的老园丁，一个重复上朝跪拜礼的朝臣，一个抄写同一段经文的僧侣，一个修补永远破败战旗的士兵，一个试图点燃湿柴的厨子，还有一个……对着空气下棋的老者。

每一只影孽都有自己的执念，每一只都需要不同的方式去“接纳”。

宫女需要的是“镜子已经够干净了”，园丁需要的是“花已经开过了”，朝臣需要的是“陛下已经知道了”，僧侣需要的是“经文已经印在心里了”，士兵需要的是“战旗依然飘扬”，厨子需要的是“火在心中”，老者需要的是“这盘棋，和局就好”。

渡化过程有顺利也有波折。

僧侣影孽在消散前，突然问云澈：“何为解脱？”

云澈沉默了片刻，回答：“放下笔，就是解脱。”

僧侣愣了很久，然后笑了，化作光粒。

老者影孽更复杂一些。它在棋局进行到第三百二十四手时停下来，抬头看向云澈：“你看，这一子该落何处？”

云澈看着棋盘——那是永无止境的残局，黑白交织，死局无解。

他想了想，伸手将棋盘打乱。

“现在，没有该落之处了。”

老者盯着散乱的棋子，许久，叹了口气：“是啊……没有该落之处了。”

然后它起身，对云澈躬身一礼，消散而去。

十一只卒级影孽，加上之前的四只，一共十五只。每只影孽留下一颗墟力晶体，大小纯度不一，但加起来足够云澈将骨骼墟化推进到第二阶段的门槛。

当最后一颗晶体被吸收完毕时，云澈感觉到全身骨骼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嗡鸣。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饱和感，像是干涸的土地被雨水浸透。

第二阶段，骨骼结构重塑，开始了。

这个过程比第一阶段慢得多。墟力不再只是填充，而是在重新排列骨骼的微观结构，让它更适合承载墟力流动。

守墟人说，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个月，甚至更久。

但云澈等不了那么久。

三天后就是潮汐，他必须在潮汐来临前，解决窥视者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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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窥视者的过程，像在黑暗中捉影子。

云澈试了几种方法。

第一种是“诱饵”。

他故意在渡化影孽时露出破绽，装作力竭，或是陷入执念幻境后精神恍惚。有两次，他确实感觉到那股窥视感靠近了，近到只有十丈左右——在影墟，这已经是极近的距离。

但当他突然暴起，冲向感知的方向时，窥视者又消失了。

只留下一点微弱的墟力残痕，证明它确实存在过。

第二种方法是“追踪”。

云澈用守墟人教的方法，将自己的墟力散布在周围环境中，形成一张感知网。任何东西穿过这张网，都会留下痕迹。

这个方法更有效，但也更耗神。

维持感知网需要持续输出墟力，而云澈现在的墟力储备并不宽裕。每次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就必须休息恢复。

但就是在这半个时辰里，他捕捉到了窥视者的行动模式。

它似乎……在绕圈子。

以云澈为中心，半径一百丈的圆形区域，窥视者沿着这个圆周缓缓移动。每隔一段时间会停下来，观察一段时间，然后继续移动。

像是在巡逻。

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云澈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守墟人。

“……它在评估你。” 守墟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这不是影孽的行为模式。影孽要么攻击，要么无视。这种谨慎的观察，更像是……有智慧的存在。”

“其他渡影者？”云澈问。

“有可能。影墟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进入这里的渡影者不止你一个。但大多数都在探索过程中迷失了，或是被影孽吞噬，或是被墟力侵蚀成了怪物。” 守墟人顿了顿，“能活下来，并且保留智慧的，不多。”

“友好还是敌对？”

“不知道。在影墟，‘同类’不一定意味着‘朋友’。资源是有限的，墟力晶体、安全的栖身地、离开的线索……每一样都值得争夺。”

云澈明白了。

他需要做最坏的打算。

---

第三天傍晚，潮汐来临的前夜，窥视者终于露出了破绽。

或许是因为云澈连续两天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废墟中吸收墟力，窥视者放松了警惕。又或许是它觉得评估已经完成，准备采取行动了。

总之，在云澈第三次展开感知网的第十八分钟，窥视者进入了网的中心区域。

距离：三十丈。

方向：东南，一块悬浮的假山石后方。

云澈没有立刻行动。

他维持着感知网的稳定，同时缓缓调整呼吸，让墟力在体内流转，聚集到双腿和右手。

铁匠留下的小剑，已经握在掌心。

剑身冰凉，但注入墟力后，会微微发热，剑尖的灰芒隐约可见。

三十丈。

在影墟，这是瞬息可至的距离——如果你知道怎么移动的话。

守墟人教过云澈一种短距离移动技巧：“影步”。不是真正的影术，而是利用墟力与影墟环境的共鸣，实现类似瞬移的效果。

但影步有两个限制：第一，需要清晰的目标坐标；第二，消耗很大，以云澈现在的墟力，最多能用三次。

而现在，坐标有了。

云澈闭上眼睛，在脑海中锁定假山石后方的那个“存在”。

然后，发动。

嗡——

身体周围的空气突然扭曲，景物在眼前拉伸、模糊。下一瞬间，云澈已经站在假山石前。

三十丈的距离，一步跨过。

假山石后，那个窥视者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突然的接近。它愣了一下——虽然只有半息时间，但对云澈来说，够了。

小剑刺出。

不是刺向要害，而是刺向对方可能闪避的路径。云澈的目的不是杀人，是逼对方现身。

剑尖的灰芒划破黑暗，在虚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轨迹。

窥视者动了。

它的反应快得惊人。身体向后仰倒，几乎是贴着剑尖掠过，同时右手一挥，一道灰色的刃芒斩向云澈的脖颈。

反击凌厉而精准。

云澈侧身避开，刃芒擦着肩膀飞过，击中后方的一块浮石，石面留下一道深达三寸的切口。

两人分开，对峙。

直到这时，云澈才看清窥视者的真容。

那是一个……人。

至少拥有人形。

身高和云澈相仿，身材瘦削，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色长袍，布料已经磨损得几乎透明。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手。

皮肤是半透明的灰白色，能看到皮下淡青色的血管——或者说，墟力流动的脉络。十指修长，指甲尖锐，此刻正微微弯曲，保持着攻击姿态。

“你是谁？”云澈开口，小剑横在身前。

对方没有回答。

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兜帽下的阴影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打量着云澈。那种眼神很复杂，有警惕，有好奇，还有一丝……困惑？

许久，它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新来的？”

云澈点头：“三天前进入影墟。”

“三天……”对方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三天就能渡化将级，掌握影步。你……不简单。”

它知道铁匠的事。

也知道影步。

这意味着，它的窥视比云澈想象的更早、更深入。

“你是渡影者？”云澈问。

对方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掀开兜帽。

云澈看到了它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孔，五官清秀，皮肤苍白。但左半边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灰色纹路，像是血管，又像是某种侵蚀的痕迹。纹路从眼角蔓延到下颌，让那张脸看起来一半是人，一半是怪物。

“曾经是。”它说，“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它看着云澈，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我叫‘灰烬’。七年前进入影墟的渡影者。你是这七年来，我见到的第一个……活着的同类。”

七年。

云澈心中一震。

在影墟这种地方活七年，需要什么样的意志和力量？

“你为什么观察我？”云澈问。

“观察所有新来的，是我的习惯。”灰烬说，“大多数人在进入影墟的第一天就死了，或是被影孽吞噬，或是被墟力侵蚀发疯。能活过三天的，不到十分之一。能活到第七天，还渡化了将级的……你是第一个。”

它顿了顿：“所以我想看看，你能走多远。”

“只是看看？”

“目前是。”灰烬说，“如果你能活到下次潮汐，我会考虑和你交易。”

“交易什么？”

“情报。”灰烬说，“关于影墟的情报，关于如何离开的情报，关于外面世界……变化的情报。”

云澈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后一句话：“外面的世界？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灰烬笑了，笑容很淡，带着嘲讽：“你以为影墟是封闭的吗？不，它和外面的世界有‘连接’。虽然微弱，虽然扭曲，但确实存在。通过那些连接，我能看到一些……碎片。”

它看着云澈：“比如，我知道你来自影宗。我知道你是‘清陵行动’的副指挥使。我还知道……影宗现在已经将你列为叛徒，罪名是私吞皇陵秘宝，杀害同僚，畏罪潜逃。”

云澈握紧了剑柄。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他心中一沉。

“全部死了？”他问，“行动的其他成员？”

“死了，或者失踪。”灰烬说，“影宗的对外说法是，你在任务中突然发难，用禁忌影术杀害同僚，夺走秘宝，然后逃入影墟——当然，他们用的是另一个词，‘虚无裂隙’。”

“他们知道影墟？”

“影宗的高层一直知道影墟的存在。”灰烬说，“这里是禁忌知识的源头，也是影术师最大的禁忌。历代影宗都有研究，但所有深入探索的人，要么疯了，要么死了，要么……像我一样，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

云澈消化着这些信息。

许久，他问：“你想要什么交易？”

“很简单。”灰烬说，“我需要墟力晶体，大量的墟力晶体。特别是将级以上的。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离开影墟的方法——或者至少，通往下一层的安全路径。”

“离开的方法？”云澈盯着灰烬，“如果你知道离开的方法，为什么自己不走？”

灰烬脸上的灰色纹路微微发光。

“因为我‘走不了’。”它说，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情绪——是痛苦，也是无奈，“我的身体已经被墟力侵蚀超过六成。一旦离开影墟的环境，墟力会迅速失控，我会在十二个时辰内……‘融化’。”

“所以我需要更高纯度的墟力晶体，来中和体内的侵蚀，重新稳定身体结构。这个过程需要至少三颗‘帅级’晶体，或者三十颗将级。”

它看向云澈：“你是我这些年来，看到的唯一有可能获得帅级晶体的人。”

云澈明白了。

灰烬不是不想走，是不能走。它需要帮助，但又不信任任何人——所以它观察，评估，直到确认对方有足够的能力和价值。

“我凭什么相信你？”云澈问。

“你可以不信。”灰烬说，“但下次潮汐，骨墟区的入口会开启。没有我的指引，你会在里面迷失，或是被更强大的影孽杀死。”

“我可以等，等到骨骼墟化完成再进去。”

“你等不了。”灰烬摇头，“影墟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同。这里过去一个月，外面可能只过去三天，也可能过去三年。你在这里拖得越久，外面世界的变数就越大——你的仇人会变得更强大，你的污名会被坐实，你珍视的一切……都可能消失。”

它顿了顿：“而且，墟力的侵蚀是无时无刻的。你现在感觉不到，是因为侵蚀率还低。等超过三成，你就会开始‘墟化’，皮肤变灰，情感淡漠，记忆混乱。超过五成，你就会变得……像我一样。”

云澈沉默。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依然白皙，但仔细看，指尖已经隐约能看见一丝极淡的灰色脉络。

墟化，确实已经开始了。

“我需要考虑。”云澈说。

“可以。”灰烬重新拉上兜帽，“下次潮汐会在十二个时辰后开始，持续六个时辰。潮汐结束前，骨墟区的入口会开启三十息。如果你决定合作，就在潮汐开始时，来这个地方找我。”

它抬手，指向东南方向。

“那里有一片‘镜湖’，湖面能倒映出真实。我们可以在那里……详细谈谈交易条件。”

说完，灰烬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等等。”云澈叫住它，“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影墟和外面的世界有连接。那些连接……具体在哪里？”

灰烬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但声音还是清晰地传来：

“在骨墟区的最深处，有一个地方叫‘归墟之眼’。所有的连接都汇聚在那里。如果你能到达那里，或许能看到……你想看的一切。”

声音消散。

灰烬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墟力残痕，很快也被影墟的环境同化。

云澈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灰烬的出现，带来了太多信息，也带来了太多疑问。

它是敌是友？

它的情报可信吗？

交易是陷阱还是机会？

还有……归墟之眼。

如果那里真的能看见外面的世界，那或许，他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策划了皇陵的背叛，谁夺走了他的本命影，谁在幕后操纵一切。

以及……师父，七长老，影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云澈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宫殿废墟走去。

他需要思考。

也需要准备。

十二个时辰后，潮汐将起。

而他，必须在潮汐来临前，做出决定。

---

回到废墟，云澈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开始整理这些天的收获。

十五颗卒级晶体已经全部吸收，铁匠的将级晶体还剩三分之一。小剑一直握在手中，已经逐渐熟悉了它的特性——注入墟力越多，剑身的灰芒就越锋利，但消耗也越大。以云澈现在的墟力储备，最多只能维持全力战斗三十息。

三十息，很短。

但在影墟，很多时候生死就在一息之间。

云澈盘膝坐下，开始尝试推动骨骼墟化的进程。第二阶段的重塑很慢，但如果集中墟力冲击关键节点，或许能稍微加快速度。

他选择了脊椎。

按照守墟人的说法，脊椎是墟力流动的核心通道。脊椎强化完成，墟力的运转效率能提升三成。

过程很痛苦。

墟力像无数细针，刺入每一节椎骨，在内部刻画出复杂的纹路。汗水从额头渗出，肌肉因为剧痛而微微抽搐。

但云澈没有停止。

他需要力量。

需要足够的力量，去面对即将到来的选择。

六个时辰后，脊椎的强化完成了三分之一。墟力流动确实顺畅了一些，吸收晶体的速度也加快了。

云澈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思考灰烬的交易。

从理性角度分析，合作是更优选择。

灰烬在影墟生活了七年，对环境的熟悉程度远胜于他。有它指引，能避免很多危险，节省大量时间。而墟力晶体——虽然珍贵，但影墟最不缺的就是影孽。只要活着，就能继续猎取。

但风险也同样明显。

灰烬可能说谎。所谓的“离开方法”可能根本不存在，或是需要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它可能只是想要利用云澈获取晶体，然后在某个关键时刻背叛。

甚至，它本身可能就是一个陷阱——一个被墟力侵蚀后，专门诱骗新来渡影者的怪物。

云澈无法判断。

他缺少关键信息。

就在这时，守墟人的声音响起：

“灰烬说的是真的。”

云澈一愣：“你认识它？”

“七年前，我见过它进入影墟。那时它还是个年轻的影术师，为了救被墟力侵蚀的师父，主动进入这里寻找解药。” 守墟人的声音带着叹息，“它找到了解药，但自己却没能出去。墟力的侵蚀比它想象的更快，等它想离开时，已经太晚了。”

“所以它真的被困了七年？”

“是。这七年来，它一直在寻找离开的方法，也在帮助一些新来的渡影者——虽然大多数都死了。它的名声在骨墟区不算好，因为它为了获取晶体，会采取一些……激进的手段。但至少，它从未主动害死过同类。”

云澈沉思：“你建议我和它合作？”

“建议谈不上。我只是提供信息。” 守墟人说，“但如果你要去骨墟区，有它指引确实会安全很多。那里和边缘区完全不同，环境更复杂，影孽更强大，还有一些……影墟原生的危险。”

“比如？”

“比如‘墟兽’——由纯粹墟力凝结而成的生物，没有执念，只有本能。比如‘记忆风暴’——大量破碎记忆形成的乱流，被卷入会丧失自我。比如……” 守墟人顿了顿，“‘归墟之眼’的看守者。”

云澈记住了这些名字。

“灰烬提到的‘帅级晶体’，在哪里可以获得？”

“骨墟区有三处险地，栖息着帅级影孽。一是‘叹息回廊’，二是‘遗忘墓园’，三是‘破碎王座’。每一处都极度危险，历史上能从中获取帅级晶体的渡影者，不超过十人。”

“但同样的，帅级晶体蕴含的墟力纯度极高，一颗就足以让你完成骨骼墟化，甚至开始第三阶段‘骨髓共鸣’。”

诱惑与风险并存。

云澈闭上眼睛，最后权衡了一次。

当他再次睁眼时，眼中已经有了决断。

“我去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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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来临前的三个时辰，云澈出发了。

他没有带上所有东西——铁匠晶体还剩三分之一，留在废墟中；小剑随身携带；另外准备了三颗卒级晶体作为备用。

镜湖的位置在东南方，距离宫殿废墟大约八百丈。这个距离对现在的云澈来说不算远，但为了保存体力应对可能的变故，他选择了最节省墟力的移动方式：步行。

影墟的“步行”和外面不同。

这里的“地面”是无数悬浮的碎石、废墟残骸、以及墟力凝结的结晶平台。它们彼此之间有时相连，有时隔着深渊。云澈需要在其中跳跃、攀爬、甚至短暂滑翔。

八百丈的路，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当镜湖出现在眼前时，云澈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片……难以形容的景象。

湖面不是水，而是某种半透明的、粘稠的液体。它悬浮在虚空中，直径约五十丈，边缘光滑得像是被切割过。湖面平静无波，倒映着头顶旋转的灰涡，以及周围悬浮的废墟。

但最奇异的是，当云澈走近时，湖面开始变化。

倒影中的灰涡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破碎的画面：皇陵的地宫，黑袍白面人，掌心睁开的眼睛，本命影被剥离的瞬间……

它在倒映云澈的记忆。

“镜湖会映照出你内心最深刻的画面。”

灰烬的声音从湖的另一侧传来。

云澈看去，灰烬已经等在那里。它盘膝坐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兜帽依然戴着，看不清表情。

“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灰烬说，“在镜湖前，我们无法对彼此说谎。湖面会映照出真实，包括意图、记忆，以及……谎言。”

云澈明白了。

镜湖是一个天然的测谎仪。在这里谈交易，双方都无法耍花招。

他走到灰烬对面，同样盘膝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那片平静的湖面。

“考虑好了？”灰烬问。

云澈点头：“我同意合作。你提供情报和指引，我负责猎取影孽获取晶体。最终目标是三颗帅级晶体，你拿两颗，我拿一颗。但在那之前，你需要先证明你情报的价值。”

灰烬没有立刻回答。

它看着湖面，湖面上映照出两人对峙的画面。许久，它才开口：

“可以。作为定金，我先告诉你三件事。”

“第一，骨墟区的入口不止一处，但最安全的一处，在‘遗忘墓园’的西北角。那里的看守者是一个士级影孽，执念是

第四章 窥视者

第四章窥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