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林家初遇

阁楼的木板踩上去咯吱作响，张嫂走在前面，高跟鞋敲得楼梯邦邦响，像是在丈量这对祖孙与林家的距离。

“这就是你们的房间，”她推开阁楼小木门，语气里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卫生间在楼下走廊尽头，记住了，别用二楼的——那是语笙小姐和锦轩少爷专用的。”她说着，指了指楼梯拐角，眼神扫过温淑兰时还算收敛，落到许稚欢身上，就成了毫不掩饰的打量，“城里不比乡下，讲究多着呢，别乱摸乱碰，打碎了东西你们赔不起。”

温淑兰连忙点头，想说好话，却被许稚欢按住了手。少女没看张嫂，径直走到房间唯一的矮桌旁，桌上摆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几支蔫了的玫瑰。她随手抽出一支，指尖捻着花瓣转了转，蔫掉的花瓣竟在她指间慢慢舒展，恢复了几分鲜活。

“知道了。”她头也没抬，声音懒懒散散，那股子漫不经心的匪气，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林家刻意维持的精致。

张嫂被她这态度噎了一下，哼了声转身就走，嘴里嘟囔着“果然是山里来的，没规矩”。

温淑兰叹了口气，拉过许稚欢的手：“欢欢，张嫂就是性子直，人还是好相处的……”

许稚欢挑眉，没接话。好相处？刚才张嫂介绍卫生间时那副“怕你们用不惯冲水马桶”的表情，简直把“山顶洞人”四个字刻在了脸上。她低头看向外婆，老人眼底藏着担忧，怕她在这里受委屈。许稚欢心头软了软，把那支救活的玫瑰插进空罐头瓶里，塞到外婆手里：“闻闻，香的。”

温淑兰被她逗笑，接过罐头瓶，没再提张嫂的事。

许稚欢转身将帆布包倒过来，东西哗啦啦落在床上。一台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笔记本电脑，边角磕得掉了漆；一部比市面上常见型号厚重不少的手机，屏幕上贴满了磨损的贴纸；还有个白色塑料瓶，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个大写的“X”，瓶身贴着张便签，上面是一串扭曲的字符——像是乱码，又像是某种暗号。

温淑兰瞥了一眼，早已见怪不怪。这孩子从小就爱摆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以前在庆港镇，总对着电脑敲到半夜，她说那是“打游戏”，老人也不懂，只当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许稚欢把东西归置好，电脑刚开机，楼下就传来张嫂的叫喊：“林先生和锦轩少爷回来了，叫你们下去！”

***楼下客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出晃眼的光。林固坐在真皮沙发正位，穿着定制西装，手指上的玉扳指随着茶杯起落泛着油光。他对面坐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染着闷青色头发，正是林家大少爷林锦轩，此刻正低头刷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对周围的事漠不关心。

“……一中那边我托了关系，说可以试试，但这孩子休学一年，还被原学校记了大过，”林固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不耐，“苏宁，我早说过别把她接来，这要是进了一中，惹出点事，我们林家的脸往哪搁？”

苏宁赔着笑：“老林，她就是年纪小不懂事，以后在您跟前，肯定不敢乱来的。”

“呵，”林锦轩头也没抬，嗤笑一声，“能被记大过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别是来我们家偷东西的吧。”

话音刚落，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许稚欢走在前面，温淑兰被她扶着跟在后面。少女还是那身打扮，破洞牛仔裤配旧帆布鞋，只是把乱糟糟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利落的下颌。她没看客厅里的人，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水果盘里，随手拿起颗草莓，在指尖转了转。

林锦轩本来没在意，随口抬眼一瞥，却猛地顿住了。

他想象中的“劣迹少女”，该是畏畏缩缩、土气寡淡的，可眼前这张脸，偏偏生得极具攻击性——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黑，像藏着片海，漫不经心时是浪平风静，眼底一动，就翻涌着桀骜的浪。她站在那里，明明穿着最廉价的衣服，却像把没入鞘的刀，锋芒藏不住，硬生生把林家这满室的精致，衬得像层一戳就破的纸。

“这就是……许稚欢？”林固的声音带着审视，上下打量她，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

许稚欢没应声，把手里的草莓塞给外婆，才抬眼看向林固，唇角勾了勾，没什么温度：“林先生。”

这声称呼不卑不亢，甚至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倒让准备了一肚子训话的林固卡了壳。

苏宁连忙打圆场：“稚欢，快叫林叔叔，这是你锦轩哥哥。”

许稚欢瞥了眼林锦轩，对方还在愣神，手机屏幕亮着，是某个游戏的界面。她收回目光，没叫人，只淡淡道：“我外婆累了，能不能先休息？”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苏宁脸色一沉。

“无妨，”林固摆摆手，心里对这“拖油瓶”的印象更差了，只觉得是个没教养的刺头，“张嫂，带温阿姨上去休息。”

温淑兰被张嫂引着上楼时，回头看了许稚欢一眼，眼里满是担忧。许稚欢朝她眨了眨眼，示意没事。

客厅里只剩她和林家人。林锦轩终于从那瞬间的怔愣中回神，看着许稚欢的背影，眉头皱了皱。这女的……跟他想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许稚欢没理会他探究的目光，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晚风带着草木香涌进来，吹散了客厅里过于甜腻的香氛味。她望着远处云城的万家灯火，指尖在窗沿上轻轻敲着，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林家么？

她低头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锐光。这场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