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暗流与意外的示警
雨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渐渐转小,变成迷蒙的雨雾。山洞外的世界被洗刷得一片清新翠绿,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泥土和草木气息。但山洞内的气氛,却并未随着雨停而缓和。
美羊羊沉默地整理着自己的帆布包,将那张没送出去的纸巾悄悄塞回包底。沸羊羊烦躁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时不时瞥一眼靠在岩壁上面无表情的喜羊羊。喜猫猫则是最先走出山洞的,他站在湿漉漉的岩石边,抬头望着逐渐散开的云层,侧脸线条在微光里显得有些模糊。
“雨小了,抓紧时间把剩下的点采完。”喜羊羊打破沉默,声音平静如常,仿佛刚才那微妙的尴尬从未发生。他检查了一下采样袋和工具,率先走入雨雾中。
沸羊羊哼了一声,抓起登山杖跟上。美羊羊深吸一口气,也振作精神跟了出去。喜猫猫收回目光,拎起收纳箱,依旧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接下来的采样过程,效率高得近乎机械。在阴坡和山坳平地处,喜羊羊重复着精准的操作,记录数据。沸羊羊负责用登山杖戳开过于茂密的草丛(美其名曰“开辟采样区”),美羊羊则按照喜羊羊的指示,帮忙分装、贴标签,同时尽量克制自己不去看他,以免再次感受到那种被无形墙壁阻挡的挫败。喜猫猫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助手,递东西,接东西,偶尔在喜羊羊需要时,报出一两个相关的土壤学数据或植物名称,引得美羊羊忍不住多看他两眼——这家伙,懂得也不少?
工作终于接近尾声。山坳处的样品封装完毕,沸羊羊伸了个懒腰:“总算搞定了!这天气,回去得好好洗个热水澡。”
喜羊羊正在核对标签和记录本,闻言头也不抬:“还差一个对照点。阳坡采的是典型棕壤,阴坡是偏酸性的暗棕壤,山坳是受水分影响较大的潜育化特征。需要再采一个远离植被干扰、能代表本地母质风化成土初始阶段的样本作为空白对照。”他指向不远处一片因小规模滑坡而裸露出的、植被稀少的碎石坡,“那里比较合适。”
“啊?还要去那儿?”沸羊羊看着那有点陡峭的碎石坡,皱了皱眉,“雨刚停,坡滑,不安全吧?对照样本有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没有空白对照,后续的数据分析可靠性会打折扣,无法有效剔除本底干扰。”喜羊羊合上记录本,语气不容置疑,“科学需要严谨。”
“可是……”美羊羊也看向那碎石坡,确实感觉湿滑危险。
“我去吧。”喜羊羊将记录本和笔递给旁边的喜猫猫,“很快。”说着,他已经朝碎石坡走去,步伐平稳,仿佛看不到脚下的湿滑。
“喂!你小心点!”沸羊羊喊了一句,但喜羊羊没有回头。
喜猫猫接过记录本,看着喜羊羊走向碎石坡的背影,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他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
碎石坡因为雨水浸泡,表层的泥土和细小碎石非常松动。喜羊羊小心地选择落脚点,慢慢向上攀爬。他的目标是在坡腰处一块相对稳固的裸露岩面附近取些深层心土。一切看似顺利,他蹲下身,开始用小铲子挖掘。
美羊羊和沸羊羊在坡下紧张地看着。喜猫猫不知何时走到了离坡脚更近一些的位置,依旧沉默。
突然,喜羊羊脚下踩踏的一块石头猛地一松,带着一片湿滑的泥土向下滑落!他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一侧歪倒,手里的铲子脱手飞出,整个人顺着陡坡滑了下去!
“小心!”
“喜羊羊!”
美羊羊和沸羊羊的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喜羊羊在滑倒的瞬间试图用手抓住旁边的灌木,但湿滑的枝条根本握不住。他顺着坡向下滑落了三四米,背部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才勉强止住势头。一阵钝痛从背部传来,让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
“你没事吧?!”沸羊羊立刻就要往上冲。
“别上来!坡还不稳!”喜羊羊咬牙喊道,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变调。他尝试动了一下,背部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左脚踝也传来扭伤的刺痛。
坡下的碎石还在簌簌滑落,情况确实不稳定。
就在沸羊羊急得团团转,美羊羊脸色发白想着要不要叫救援时,一个身影却以极快的速度,踩着几处相对稳固的凸起和残存灌木根系,敏捷地攀上了碎石坡,方向精准地朝着喜羊羊滑落的位置靠近。
是喜猫猫。
他动作迅捷得不像平时那副懒散模样,眼神锐利,目标明确。几个起落就来到了喜羊羊身边,没有贸然去扶他,而是先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和喜羊羊的状况。
“能动吗?哪里伤得重?”喜猫猫的声音很低,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喜羊羊额头渗出冷汗,脸色发白:“背撞了一下,左脚踝可能扭了。”
喜猫猫蹲下身,小心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脚踝,然后看向他的背部。“骨头应该没事,但撞击和扭伤不轻。必须马上下去。”他目光扫过还在零星滑落的碎石,迅速做出判断,“这个位置不能久留。我扶你,你尽量用右脚和手找支撑点,慢一点。”
喜猫猫的声音异常沉稳,动作也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果断。他架起喜羊羊的一条胳膊,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引导着喜羊羊一点点向下挪动。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避开松动的区域。
坡下的沸羊羊和美羊羊看得心惊胆战,却又不敢大声喊叫,生怕干扰他们。美羊羊紧紧捂住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个在危险坡面上缓缓移动的身影。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仿佛走了很久。当喜猫猫终于扶着喜羊羊安全下到坡底平坦处时,美羊羊和沸羊羊才长长松了口气,连忙围了上去。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美羊羊急切地问,看到喜羊羊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之前的尴尬和委屈都被担忧取代。
“还……还好。”喜羊羊靠着一棵树干喘息,背部的疼痛和脚踝的肿胀让他眉头紧锁。
沸羊羊看着喜猫猫,眼神里带着惊讶和一丝佩服:“行啊你,刚才那几下,够利索的!”
喜猫猫没有回应沸羊羊的夸赞。他松开了扶着喜羊羊的手,退开半步,脸上又恢复了平时那副略带疏离的平静表情,只是呼吸还有些微急促,额发也被汗水和雨水打湿了几缕。他看了一眼喜羊羊的状况,对美羊羊和沸羊羊说:“需要冰敷和检查。样品和工具先收拾好,尽快回学校。”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刚才那迅捷有效的救援行动,却与平日形象判若两人。
美羊良连忙点头,和沸羊羊一起快速收拾散落的工具和样品。喜猫猫则从自己那个小包里翻出了一小瓶喷雾(似乎是某种运动镇痛剂)和一条干净的压缩绷带,递给喜羊羊:“先应急处理。”
喜羊羊接过,看了喜猫猫一眼。喜猫猫已经转开了视线,看向正在忙碌的美羊良和沸羊羊,侧脸线条绷紧,琥珀色的眼底神色难辨。
这一次,没有刺痛,没有预警。只有意外发生时,那个如影随形的人,展现出的、超乎寻常的冷静与……可靠?
然而,当喜羊羊的目光落在喜猫猫微微握紧、指节有些发白的手上时,又觉得,那或许并非单纯的“可靠”。那里面,似乎还混杂着别的、更复杂的情绪——一丝后怕?一丝恼怒?抑或是……某种更深层的、连喜猫猫自己都未必清晰意识到的紧绷?
山风穿过雨后的树林,带着凉意。采样工作以一场意外告终。而这场意外,似乎不仅仅搅乱了计划,也在某些看似牢固的壁垒上,凿开了一道细微的、难以察觉的裂隙。
暗流,仿佛开始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