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布，慢悠悠地盖住了黑风坡的轮廓。萧炎坐在竹林边的青石上，玄铁剑斜靠在腿边，剑穗随着晚风轻轻晃。他指尖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心里却在复盘萧辰给的那本《烈阳功解析》——加列奥的罩门在右肋，斗气运转到第七重时会出现刹那的滞涩，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哥，水。”萧辰提着个竹筒从竹林里钻出来，裤脚沾了不少草屑。他把竹筒递过去，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块石头在地上画圈，“刚才去坡下看了，加列奥带了五个人，除了加列毕，还有个穿灰袍的老头，看着不像善茬。”
萧炎喝了口水，目光扫过黑风坡的入口。那里是片开阔的碎石地，左侧是陡峭的岩壁，右侧是密不透风的灌木林，只有中间一条路能走——典型的易守难攻地形。“那老头什么来路？”
“不清楚，气息很稳，站在那里跟块石头似的，我靠近三丈就被他瞥了一眼，吓得我赶紧躲起来。”萧辰往地上啐了口草屑，“我猜是加列家族请来的供奉，这种老东西最麻烦，手里指不定攥着什么阴招。”
萧炎沉默着点头，指尖在剑鞘上敲出轻响。他不怕加列奥和加列毕，哪怕两人联手，他有《八极崩》傍身，拼着受点伤总能拿下。但那神秘老头……斗之气九段？还是已经踏入斗师境？这世上藏龙卧虎，他不敢赌。
“要不……”萧辰犹豫着开口，“咱们找个理由不去？比如假装生病？”
萧炎抬头看他，忽然笑了：“怂了？”
“我不是怂！”萧辰急了，“那老头看着就不对劲，万一他用毒怎么办？或者耍阴招偷袭？犯不着为了加列奥这种货色冒险。”
“你以为不去就没事了？”萧炎站起身，玄铁剑在手中一转，剑身在暮色里划出冷光，“这次躲了，下次他们只会更嚣张。你忘了去年他们抢我们药材商队的事？忘了三叔公被他们打断的腿？”
萧辰的脸沉了下去。这些事他没忘，只是……
“放心。”萧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我心里有数。那老头要是敢出手，我自有办法应对。”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瓷瓶，塞给萧辰，“这里面是‘匿息散’，等下要是打起来，你撒出去，能暂时遮住气息，赶紧往竹林深处跑，去找城主府的巡逻队——就说铁剑佣兵团在这里私斗，把事情闹大。”
“铁剑佣兵团？”萧辰愣住，“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加列奥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约架，真是为了那点药材生意？”萧炎冷笑一声，“我前几天去打听了，加列家族最近跟铁剑佣兵团走得很近，听说还入了股。这黑风坡，本就是铁剑佣兵团的地盘。”
萧辰的脸色瞬间变了。铁剑佣兵团可不是加列家族这种地头蛇能比的——那是真正在魔兽山脉里拼杀出来的势力，团长“铁剑”蒙力是三星斗师，手下好手众多，行事狠辣，连城主府都要给三分面子。
“他们……他们想借铁剑佣兵团的手除掉你？”
“不止。”萧炎望向黑风坡深处，那里隐约能看到几座临时搭建的棚屋，“铁剑佣兵团最近在黑风坡挖东西，动静不小，加列家族怕是想借这次冲突，把我们引到他们的地盘，顺手扣个‘窥探机密’的罪名，到时候就算杀了我们，城主府也不好追究。”
萧辰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原以为只是场普通的比斗，没想到牵扯这么深。“那我们更不能去了！这是陷阱！”
“陷阱也得闯。”萧炎的眼神亮得惊人，“他们想引我去，我就偏要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挖什么。”他把玄铁剑系在背上，又将一个巴掌大的布包塞进怀里，“等下见机行事，别硬撑。”
夜色彻底笼罩黑风坡时，加列奥带着人已经在碎石地等着了。加列毕站在他身侧，双手抱胸，脸上带着倨傲的笑；而在他们身后，那个灰袍老头正蹲在块岩石上抽烟，烟杆明灭的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眼神浑浊却透着精光。
“萧炎，你还真敢来！”加列奥看到萧炎孤身走来，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化为嘲讽，“怎么？你那小跟班不敢来了？也是，知道打不过，跑了也好。”
萧炎没理他，目光落在灰袍老头身上：“这位是？加列家族的供奉？”
老头没抬头，只是抽了口烟，烟圈慢悠悠地飘到萧炎面前：“小家伙眼力不错。老夫加列烈，跟你爷爷辈认识。”
“哦？”萧炎挑眉，“那前辈更该知道，欺负晚辈，传出去不好听吧？”
“欺负？”加列烈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你萧家小子毁我加列家族三车药材，伤我七个伙计，这笔账，也该算了。”
“欲加之罪。”萧炎握紧了背后的剑柄，“那些药材是被魔兽抢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至于伙计……是他们先动手抢我的月心草，我只是自卫。”
“嘴硬！”加列奥上前一步，斗之气七段的威压铺展开来，“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急什么？”萧炎忽然笑了，“我听说铁剑佣兵团的人也在这附近？不如请他们出来做个见证？省得说我欺负你们人多。”
加列奥和加列毕的脸色同时变了。他们没想到萧炎竟然知道铁剑佣兵团的事。
加列烈的烟杆在岩石上磕了磕，沉声道：“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有些地方不是你该来的。识相的，把你手里的《八极崩》秘籍交出来，再磕三个头，老夫可以让你完好无损地离开。”
果然是为了这个！萧炎心里冷笑，面上却装傻：“什么秘籍？我听不懂。”
“敬酒不吃吃罚酒！”加列烈猛地站起身，原本佝偻的身子瞬间挺直，一股比加列奥强悍数倍的斗气威压轰然散开，竟是斗之气九段巅峰！“加列奥，加列毕，拿下他！”
加列奥两人早等着这句话，一左一右扑了上来。加列奥的烈阳掌带着灼热的气浪，直取萧炎面门；加列毕则绕到身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匕，显然是想偷袭。
萧炎不退反进，脚下一点，身形如鬼魅般错开加列奥的掌风，同时反手抽出玄铁剑，“呛啷”一声，剑刃精准地磕在短匕上，震得加列毕虎口发麻。
“《八极崩》！”萧炎低喝一声，斗气凝聚于右拳，带着破空的锐响砸向加列奥胸口。加列奥没想到他说打就打，更没想到这一拳威力如此惊人，仓促间抬手去挡，只听“咔嚓”一声，手臂竟被震得脱臼，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昏了过去。
加列毕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想跑，却被萧炎一脚踹在后心，踉跄着扑在地上。
前后不过三招，胜负已分。
加列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萧炎的实力竟精进如此之快。“看来萧家的小子，果然藏着东西。”他缓缓走向萧炎，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震动，“老夫本不想以大欺小，但你太不识抬举了。”
斗气在他掌心凝聚成一团灰黑色的光球，带着刺鼻的腥气——那是修炼了邪门功法的征兆！
萧炎瞳孔骤缩，不敢大意，玄铁剑横在身前，体内斗气疯狂运转。他知道，这老头才是真正的硬茬。
就在两人即将动手时，黑风坡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粗犷的呼喊：“谁在老子的地盘上闹事？！”
一群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骑马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里提着柄巨大的铁剑，正是铁剑佣兵团的团长蒙力。
加列烈看到蒙力，脸色缓和了些：“蒙团长，这小子擅闯你的地盘，还伤了我加列家族的人……”
“我当是谁。”蒙力的目光扫过萧炎，又落在加列烈身上，眼神带着审视，“加列老先生，我铁剑佣兵团的地盘，啥时候成了你们家族私斗的地方？”
加列烈的脸色僵了一下：“蒙团长误会了，只是这小子……”
“误会？”蒙力打断他，翻身下马，铁剑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震得碎石乱跳，“我刚才在棚屋那边听得清楚，是你们先动手的。怎么？真当我蒙力是摆设，允许你们在我地盘上撒野？”
加列烈没想到蒙力会突然发难，一时语塞。他跟铁剑佣兵团只是合作关系，还没到能随意借用地盘杀人的地步。
萧炎趁机后退两步，对着蒙力拱手道：“蒙团长，晚辈萧炎，只是来赴约比斗，没想到惊扰了团长大人，多有得罪。”他故意把“比斗”两个字说得响亮，暗示是加列家族主动挑衅。
蒙力哼了一声，目光在加列奥的惨状和加列烈阴沉的脸上转了圈，忽然道：“既然是比斗，点到为止即可。加列老先生，带着你的人滚吧，下次再敢在我地盘上动粗，休怪我铁剑不认人！”
加列烈咬了咬牙，知道今天讨不到好，狠狠瞪了萧炎一眼，带着昏迷的加列奥和加列毕狼狈离去。
蒙力这才转向萧炎，眼神锐利如刀：“你就是萧家的那个小子？”
“正是晚辈。”
“胆子不小，敢单枪匹马闯黑风坡。”蒙力上下打量着他，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刚才用的那招拳术，有点意思。”
萧炎心里一紧，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铁剑佣兵团最近在挖个东西，缺个懂点门道的帮手。”蒙力咧嘴一笑，露出黄黑的牙齿，“你要是愿意来帮忙，挖出的东西分你三成，怎么样？”
萧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蒙力显然也知道加列家族的心思，刚才出手帮忙，怕是另有所图。他看着蒙力身后那些精悍的佣兵，又想起萧辰说的“棚屋”，心里忽然一动：“蒙团长要挖的，是什么东西？”
蒙力神秘一笑：“去了就知道。反正对你没坏处——总比被加列家族那群小人惦记着强，对吧？”
夜色更深了，黑风坡的风带着寒意。萧炎看着蒙力身后那片隐约有灯火的棚屋，又想起加列烈灰黑色的斗气，忽然觉得，这铁剑佣兵团的“邀请”，恐怕比加列家族的明枪暗箭，藏着更深的危机。
但他没有拒绝。有些事，躲不过去，不如主动闯一闯——就像他当初选择接下加列奥的挑战一样。
“好，我去。”萧炎握紧了玄铁剑，“但我有个条件，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蒙力大笑起来，铁剑往肩上一扛：“爽快！只要你安分干活，别说自由，就算你想带着宝藏走，我蒙力也不拦着！”
笑声在黑风坡回荡，却没传到竹林深处。萧辰捏着那瓶匿息散，看着萧炎跟着铁剑佣兵团的人走向深处，指尖冰凉。他知道，自己该按萧炎说的做，去找巡逻队，可脚像被钉在地上似的——他总觉得，萧炎这一去，怕是要卷入更大的漩涡里了。
远处的棚屋灯火摇曳，隐约能看到有人影在挖掘，铁铲碰撞岩石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萧辰深吸一口气，终于转身钻进竹林——他得快点，必须快点找到巡逻队，无论那棚屋里藏着什么，都不能让萧炎一个人面对。
危机从来不是明晃晃的刀光，而是藏在笑脸背后的算计，是看似善意里的陷阱。黑风坡的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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