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棚的聚会还在继续，键盘敲击声、说笑声、偶尔响起的配音片段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热闹氛围。但顾明轩的注意力，却总不自觉地飘向不远处的莫青成。

他正和完美配音的社长豆豆讨论着什么，侧对着顾明轩，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半边脸上，把白衬衫的领口照得有些透亮。说话时，他的语气比在医院时松弛许多，偶尔扬起的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正是顾明轩在深夜语音里熟悉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锖青磁”的另一面。褪去医生的冷静疏离，也卸下配音时的角色滤镜，只是一个专注于热爱之事的普通人，眼里有光，声里带暖。

“哥，发什么呆呢？”顾声端着两杯果汁走过来，把其中一杯塞到他手里，“青磁大大叫你呢。”

顾明轩回过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莫青成正好抬起头，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去。

他定了定神，握着果汁走过去，心跳还是有些快。

“刚才听沐沐说，你把我讲的菜都写成曲子了？”莫青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目光落在他怀里的乐谱上。

“嗯，写了几首，还不太成熟。”顾明轩把乐谱递过去，手指微微发颤。

莫青成接过来，翻开第一页，《阳春面小夜曲》的标题映入眼帘。他看得很认真，指尖轻轻点在乐谱上，像是在跟着旋律打节拍。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这里的节奏处理得很好，”他指着其中一段，“像面条在汤里舒展的样子，很灵动。”

得到肯定，顾明轩的心里像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他忽然觉得，那些深夜里对着麦克风的紧张和期待，那些反复修改旋律的纠结，都有了意义。

“后面还写了番茄鸡蛋面和香菇滑鸡粥。”他轻声说。

“我看到了。”莫青成翻过几页，目光停在《致青磁》的标题上，抬眼看他，“这首是……”

“还没写完。”顾明轩的脸颊有点热，“想等……等更了解你一点，再写完它。”

这话一说出口，他就有点后悔，觉得太直白了。莫青成却只是笑了笑，把乐谱合上递还给她：“我很期待。”

聚会持续到傍晚，大家提议去附近的餐馆聚餐。顾明轩本想跟着一起去，莫青成却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晚上还有点事，不能去太久，送你回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顾明轩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两人跟大家道别，并肩走出写字楼。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随着脚步分开。

一路无话，却不觉得尴尬。顾明轩能闻到莫青成身上淡淡的松木气息，混合着录音棚里的咖啡香，和记忆里消毒水的味道奇妙地融合，成了独属于他的气息。

快到顾明轩家楼下时，莫青成忽然停下脚步：“其实……一开始没告诉你双重身份，是怕你觉得奇怪。”

顾明轩转过头，看到他眼里带着点认真：“医生和配音演员，听起来很矛盾。”

“不矛盾。”顾明轩摇摇头，“都是用自己的方式，给别人带来力量。一个治愈身体，一个治愈心情。”

莫青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里的光比夕阳还要亮：“你总能说到点子上。”

两人站在楼下聊了一会儿，从配音的技巧说到作曲的灵感，从医院的趣事谈到录音棚的日常。顾明轩发现，莫青成其实很健谈，只是不常表现出来。他说起复杂的心脏手术时，眼神专注而坚定；说起某个配音角色的情绪处理时，语气里又带着细腻的共情。

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晕开一圈圈暖黄的光。

“时间不早了，你上去吧。”莫青成说。

“好。”顾明轩点点头，转身准备上楼，又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那个……今晚不用‘深夜食堂’了吗？”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不好意思。习惯了每晚的语音陪伴，忽然要分开，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莫青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今天见面了，就不用隔着麦克风了。”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了些，“晚安，顾明轩。”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里对他说晚安。没有隔着电流，没有藏在角色背后，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了层层涟漪。

顾明轩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莫青成被路灯照亮的侧脸，鼓起勇气，轻声回应：“晚安，莫青成。”

他没有叫“莫医生”，也没有叫“青磁老师”，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莫青成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顾明轩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灯的光影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暗着，没有新的消息提示。

原来不用语音通话，不用描述食物的味道，一句简单的晚安，也能带着这么多的暖意。

上楼打开门，房间里还留着早上煮面的香气。顾明轩走到钢琴前，翻开那本《致青磁》的乐谱，指尖落在琴键上，轻轻弹出几个音符。

旋律比之前更流畅了些，带着点试探的温柔，像刚才那句小心翼翼的晚安。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深夜食堂”或许会慢慢淡出，但属于他们的故事，却在现实的土壤里，扎下了更深的根。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乐谱上，照亮了那行还没写完的结尾。顾明轩笑了笑，指尖再次落下，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流淌，像在为那个试探性的晚安，谱写着未完待续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