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云深不知处的黛瓦，竹影在窗纸上轻轻摇晃，雅室内的烛火已燃至中段。苏眠棠正对着案上的《雅正集》出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蓝忘机所赠的平安玉佩——回到姑苏这七日，她日日埋首课业，倒也暂时冲淡了洛河的烦忧，只是偶尔静下来，薛洋执拗的眉眼仍会不受控制地浮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稔得很，小时候跟着母亲来拜访蓝家，她还曾在竹林里追着兔子跑，被蓝启仁先生轻声训斥过“顽劣”。

“咚、咚、咚——”轻叩门声打破静谧，带着几分熟稔的力道，门外传来那道刻在记忆里的嗓音：“眠棠？是我，魏无羡！”

苏眠棠回过神，起身开门时，见魏无羡斜倚在门框上，黑衣衬得身姿挺拔，额前碎发被夜风吹得微乱，手里还拎着个小小的纸包，笑得眉眼弯弯：“可算逮着你这会儿没温书了！这云深不知处规矩是真多，我找你都得绕着蓝老先生的住处走，生怕被他抓去抄家规。”

他晃了晃手里的纸包，径直进屋寻了个座位坐下，将纸包往案上一放：“山下张记的桂花酥，你小时候能一次吃小半盒，特意绕路去买的。还记得吗？以前在云梦，你总揣着这个来找我，躲在江家的桃树下跟我分着吃，那时候你还说，等以后有机会，要带着黑羽一起去芦苇荡摸鱼呢。”

“黑羽”二字入耳，苏眠棠鼻尖微微发酸。她与魏无羡的渊源，要从多年前说起。那时他父母双亡，在街头流浪，被野狗追得狼狈不堪，是她恰巧撞见，捡起树枝护在他身前，又偷偷把他带回自家暂居的宅院，给了他一碗热粥、一身干净衣裳。后来江枫眠先生寻来，将他接回江家，她便时常借着走亲戚的由头去找他玩，带着宠物蛇黑羽一起在芦苇荡摸鱼，在桃树下躲懒，不知不觉就成了最要好的玩伴。

两年前的分别，并非迁居，而是父亲突然变了态度，逼着她闭门学医学毒，每日要背枯燥的医书毒经，还要照料性情越发娇贵的黑羽，更要抽时间修习术法，根本抽不出半分空闲去见他。她曾托人给魏无羡带过口信，说自己暂时没法去找他，却没敢细说缘由，没想到这一别，便是两年。如今重逢在云深不知处，他依旧记得她所有的喜好，连黑羽都没忘记，这份熟稔与牵挂，让她心头暖意融融。

她刚要道谢，魏无羡却忽然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身子微微前倾，眼神变得认真又灼热，直直望进她眼底。烛火跳动间，能看到他耳尖泛起的淡淡红晕，却依旧抬着头，语气郑重：“眠棠，有句话，我憋了七年，从你当年把我从野狗嘴里救下来，把热粥推到我面前那一刻起，就想说，只是那时候年纪小，不懂是什么心思。”

“这两年我时常想起你，想起你护着我时小小的身影，想起我们在云梦分吃桂花酥、带着黑羽逛芦苇荡的日子，想起你托人带口信说没法见我时，我心里空落落的滋味。”他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声音却愈发恳切，“我曾去洛河找过你，可你家府邸守卫森严，根本进不去，只从下人嘴里打听出，你父亲逼你学医学毒，忙得脚不沾地。我不敢打扰，却也放不下，直到听说你要来云深不知处听学，我才特意跟着过来。”

“这次重逢，看着你安安静静待在这儿，看着你对着课业蹙眉、对着兔子微笑，甚至偶尔会对着空处发呆——我知道你这两年肯定受了不少苦。”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放低，带着几分忐忑，却依旧坚定，“我才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份想护着你的心思，早就不是单纯的报恩，也不是玩伴间的情谊了。眠棠，我喜欢你。”

“不是小时候那种依赖，是想往后岁岁年年都陪着你，替你分担学医毒的辛苦，帮你照料黑羽，带你回云梦看芦苇荡，带你去遍天下山川，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护你一世安稳自在的那种喜欢。这两年我总后悔，当初没勇气再找你，如今好不容易再见到你，我不想再错过了。”

“我知道你刚从洛河回来，心里或许还有牵绊，也知道这两年你经历了不少事。”他往后退了半步，给她留足了空间，眼底的光芒却未曾黯淡，“我不逼你现在答复我，只愿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魏无羡虽看着跳脱，却能说到做到，护你一辈子周全。”

窗外的夜风穿过竹林，带来清冽的气息，屋内的烛火噼啪作响，映得苏眠棠脸颊发烫，心跳如鼓。那些被学业、医毒、黑羽填满的压抑时光，那些独自咬牙坚持的日夜，在此刻被魏无羡的话语轻轻触碰，竟泛起了酸涩的暖意。而她浑然不知，雅室门外的转角处，一抹玄色身影已伫立许久，薛洋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的戾气与偏执，几乎要将这静谧的夜色吞噬——他赶了七日七夜，终是寻到了这里，却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作者薛洋，黑化马上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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