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瑾步入慈宁宫暖阁时，身上还带着室外清寒的雪气。她解下斗篷，向太后行礼：“皇祖母。”
“来，坐到哀家身边来，暖和暖和。”太后拉着她冰凉的手，让她坐在暖榻上，细细端详她的脸。几日未见，孙女似乎又清减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影，那双杏眼依旧清澈，却像蒙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底下的情绪。
“瑾儿，”太后开门见山，声音温和却不容回避，“这里没有外人，你老实告诉皇祖母，你对那沈御……是不是有了男女之情？”
上官瑾猝不及防，猛地抬头，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慌乱，白皙的脸颊瞬间褪去血色，又飞快地浮起一抹极淡的红晕。她张口，声音有些发紧：“皇祖母……何出此言？孙女与沈都督，不过因……因一些宫中朝堂之事，略有交集，绝无他意！”
太后看着她急于否认的模样，心中更是了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她摇了摇头，握紧孙女的手：“瑾儿，你在皇祖母面前，还要瞒吗？哀家在这深宫待了大半辈子，见过多少人，多少事？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哀家。”
上官瑾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抿紧了嘴唇，垂下眼帘，不再说话，却是一种默认的姿态。
太后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她微凉的脸颊：“傻孩子，皇祖母不是不喜欢沈御。那般有能力、有魄力，长得又俊俏出众的年轻人，谁会不喜欢？莫说你，便是哀家年轻时若见了，怕也要多看两眼。”
上官瑾诧异地抬眼，望向太后。
太后目光深远，继续道：“可是瑾儿，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在一起，是另一回事。沈御如今手握重兵，权柄日盛，行事又狠绝独断，在朝中树敌无数。皇上用他，是不得已，也是冒险。若再将你这最得宠的公主许配给他，让他成为驸马都尉，外戚加权臣，他的权势将达到何种地步？届时，不仅朝中反对之声会更烈，他自己……手握如此权柄，人心难测，谁能保证他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历代外戚干政、权臣篡位的例子，还少吗？”
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上官瑾心上。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懂？母妃的叮嘱，朝堂的暗涌，沈御的深沉难测……她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深想，用“利益之盟”来麻痹自己。此刻被太后赤裸裸地剖析出来，只觉得心底那点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念想，被无情地置于冰天雪地之中，冷得刺骨。
“皇祖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而平静，“孙女都懂。”
太后看着她骤然黯淡下去、却强撑平静的眼眸，心疼如绞：“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对吗？”
上官瑾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孙女……明白。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她说得决绝，仿佛在斩断什么。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口某个地方，正传来细密的、绵长的痛楚。
太后将她拥入怀中，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孩子，委屈你了。皇祖母总会为你寻一门最好的亲事，让你平安喜乐一生。”
上官瑾将脸埋进太后温暖的肩头，闭上眼，掩去眸中瞬间涌上的、无法控制的湿意。
平安喜乐……若心已失，何处再寻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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