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几日，宫中加强戒备，朝堂上也因这次刺杀暗流汹涌。沈御更忙了，接手了彻查此案的主责。
上官瑾在慈宁宫，看似平静，心头疑云却未散。她想起母妃的叮嘱，想起沈御那日刻意到近乎突兀的保护。这个人情，她似乎不得不承，却也承得不明不白。
机会很快到来。这日，太后午憩，上官瑾带着檀香去御花园采集晚秋最后的桂花，打算为太后做新的枕芯。行至偏僻的漱玉轩附近，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轩外的白玉桥头，似是特意等候。
沈御今日未着官服，一身墨蓝常服，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他背对着她，望着桥下潺潺流水，身姿挺拔孤峭。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他拱手行礼，姿态无可挑剔，神色却平淡无波。
上官瑾停下脚步，挥手让檀香退开些距离。她抬起眼，帷帽早已摘下，清凌凌的目光直视着他：“沈都督好兴致，也来赏这残秋之景？”
“在等公主。”沈御直言不讳，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似古井寒潭，看不清情绪。
“哦？”上官瑾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都督有话不妨直说。那日重阳，多谢都督‘特意’护佑。只是本公主有些疑惑，当时情形危急，都督不全力护持皇祖母与父皇母后，为何偏偏对本公主……如此关照？”
她将“特意”二字咬得略重。
沈御脸上并无被戳破的尴尬或恼怒，依旧平静：“因为公主对微臣有用。”
如此直白，甚至称得上无礼。上官瑾怔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事：“有用？沈都督未免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本公主了。你凭什么觉得，本公主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就凭你那日……刻意为之的‘救命之恩’？”
她话语尖锐，带着公主惯有的骄矜，眼神却锐利，审视着他。
沈御对她的讥讽不以为意，淡淡道：“不是恩情，是利益。公主眼下或许无需微臣，但深宫之中，公主母妃新丧，纵有太后庇护，亦非长久万全之策。他日公主若遇棘手之事，未必不需要一个在朝中……说得上话，也办得了事的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微臣，恰好需要公主在某些时候，在太后面前，说几句‘合适’的话，或者，在某些场合，做出一些‘合适’的反应。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比如？”上官瑾追问。
“时机到了，公主自会知晓。”沈御没有明说，但话中暗示的朝堂争斗意味已然明显。“公主只需知道，微臣所求，绝非损害公主或太后利益之事。相反，或能助公主……看清一些迷雾，了却一些心事。”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轻，目光却似乎意有所指地掠过她的眼睛。
上官瑾心尖猛地一跳。了却心事？他指的是……母妃之事？他知道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桥下流水潺潺。秋风拂过，卷起她颊边一缕碎发。
良久，上官瑾轻轻吐出一口气，方才的尖锐娇蛮之色敛去，换上一种近乎冷淡的平静：“听起来，似乎本公主并不吃亏。”
“公主明智。”
“好。”她抬眸，定定看着他，“这个人情，本公主记下了。望沈都督，莫要让本公主失望。”
“必不辱命。”沈御再次拱手，语气依旧平淡，却似有千斤之重。
没有多余的废话，交易就此达成。上官瑾转身，带着檀香离开。走了几步，她忽然回头，见沈御仍立在桥头，身影在秋日萧瑟的景致中，显得格外孤高清冷。
这个人，果然如母妃所言，深不可测。但，或许正是这样的深不可测，才能成为一把……好用的刀。
沈御看着那抹鹅黄色的纤细身影消失在宫道转角，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明媚的笑脸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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