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滑入夏季。
朝堂之上,一则消息如投石入水,激起波澜:刑部侍郎周显,贪墨漕银、勾结地方、证据确凿,被革职查办,家产抄没。此案办得雷厉风行,从线索浮现到铁证如山,不过半月。而主导此案的,并非刑部或大理寺,而是不久前刚被皇上破格提拔、任职都督府、掌部分京畿戍卫与缉查之权的——沈御。
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入职不过数月,竟有如此能量与手段?
更让人心惊的是,周显背后隐约有几位皇子的影子,此事过后,那几位皇子竟异常安静,未有任何动作。
“沈御……”慈宁宫内,太后听罢心腹宦官的禀报,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皇帝这次提拔的人,倒是柄锋利的刀。只是刀太利,容易伤主。”
宦官低声道:“听闻此人心狠手辣,办案不拘常理,周显一案,牵连甚广,朝中已有不少怨言。但陛下似乎……颇为倚重。”
太后沉吟:“皇帝近年对吏治腐败深感头痛,用一柄快刀剜去腐肉,也是无奈之举。只是这沈御,底细可查清了?”
“据说是陇西沈氏旁支,父母早亡,孑然一身,早年投身军伍,因功擢升,背景……看起来倒干净。”
“看起来?”太后抬眼,“罢了,且看着吧。叮嘱我们的人,暂时莫要与他正面冲突。对了,十三公主近日如何?”
“公主殿下每日在偏殿看书、习字、调香,有时陪您说话,很是安静。只是……偶尔会向老奴打听些朝中人事,问得小心,但颇有条理。”
太后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有心疼,也有赞赏。“随她吧。多知道些,未必是坏事。总比懵懂无知、任人欺凌强。”
与此同时,都督府衙内。
沈御正坐在书案后,翻阅卷宗。他穿着一身玄色暗纹常服,衬得肤色冷白,身姿挺拔如松。窗外日光斜照,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与微抿的薄唇。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倦色,眼神却锐利如鹰隼,落在纸页上,仿佛能穿透文字,直视真相。
侍卫统领韩铭低声汇报:“大人,周显余党已清理干净,口供都已归档。另外,三殿下那边递了帖子,想请您过府一叙。”
沈御头也未抬,声音清冷:“回了。就说本督公务繁忙,无暇赴宴。”
韩铭犹豫一下:“三殿下毕竟是皇子,如此回绝,是否……”
“皇子?”沈御终于抬眼,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韩铭心头一凛,“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韩统领,这话需要我再说一遍?”
“属下明白!”韩铭立刻躬身。
沈御重新垂下眼,指尖在“宋芊芊”三个字上划过,那是从周显隐秘账册中抄录的名字,关联着一笔年代久远、去向不明的款项。他眸色深了深,合上卷宗。
后宫,前朝,盘根错节。但再深的网,也总有脉络可循。
他需要更耐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