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深根计划与模因战场
昆仑绝地的风，是死的。
没有呼啸，没有转向，只有一股粘稠、沉重、混杂着规则碎屑和能量余烬的“气流”，如同缓慢流动的熔融玻璃，无声地侵蚀着一切。张震带领的“深根”小队，共计九人，穿着特制的“戍卫-III改”重型防护服，每一步都像在胶水中跋涉。防护服外层不断传来细微的“沙沙”声，那是高浓度紊乱能量摩擦材料的声响。
他们的目标是种子所在的晶簇裂缝，直线距离不过三公里，却需要绕过数片“法则真空区”和一处极度不稳定的“时空褶皱带”。
“队长，前方五十米，右转绕过那片紫色晶林。直接穿越的话，防护服的规则抗性会在二十三秒内耗尽。”小队的技术官，一个名叫“琉璃”的年轻女研究员，盯着手持式环境扫描仪，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冷静汇报。仪器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刷新，描绘出一幅常人无法理解的、由混乱几何和危险色块构成的地图。
张震点头，做了个手势。队伍像一列沉默的机械昆虫，沿着琉璃计算出的“安全路径”缓慢移动。他受伤的左臂在防护服内依旧隐隐作痛，但大脑却异常清醒。这次任务，不容有失。
接近裂缝区域时，环境变得更加诡异。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自发光的“记忆尘埃”，像缩小了亿万倍的破碎镜片，每一片都映照着某个逝去瞬间的残影：昆仑雪峰的壮丽，古修道士御剑的剪影，寒冥渊冰龙升腾的刹那，议会锁链刺入地脉的冰冷瞬间……这些尘埃毫无规律地飞舞、碰撞、湮灭，形成一片混沌的光雾。
“这些是规则创伤留下的‘信息残骸’，物理性质稳定，但接触可能引发不可控的‘记忆闪回’或认知干扰。”琉璃警告，“不要长时间注视任何一片尘埃。”
队伍小心翼翼地在光雾中穿行，终于抵达了那条熟悉的、如同巨兽獠牙的裂缝前。种子那微弱的绿色脉动，在裂缝深处的黑暗中，如同遥远星辰般闪烁着。
“开始布置‘秩序净化场’发生器和‘真名共鸣柱’。”张震下令。
队员们迅速行动，从背负的厚重装备箱中取出三根约一米五高的银色金属柱，柱身刻满复杂的符文与现代电路相结合的纹路。他们将金属柱呈三角形插入裂缝口外围相对稳定的地面，柱顶的晶体开始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同时，一台形如倒扣碗状、直径约两米的设备被安置在三角阵中央。这是集合了莫怀远的“山河社稷图”净化阵法和基金会能量场稳定技术的“秩序净化场发生器——原型机α”。
“启动！”琉璃按下控制面板。
三根“真名共鸣柱”顶端同时射出柔和但稳定的光束，在空中交汇，形成一个将裂缝入口笼罩在内的淡金色三角光锥。光锥内部，开始回荡起经过处理的、取自“火绒”等文明真名的复合韵律，以及蓝星本土龙门、东海等地的“秩序回响”片段。
紧接着，“秩序净化场发生器”启动，一层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水波般的“场”扩散开来，融入三角光锥。光锥内部的“记忆尘埃”开始被缓慢地“梳理”，混乱的光雾逐渐变得有序，色彩趋于稳定，那些过于狂暴和负面的记忆碎片被“场”的力量轻柔地推向光锥边缘并中和、消散。
裂缝内部，种子的绿色脉动似乎变得更加有力、更加欢快了一些。一道微弱的、充满感激和舒畅的意念传来：“舒服……干净……‘歌’……更好听了……”
“有效！继续稳定输出，准备进行第二阶段——‘地脉导引’。”张震精神一振。第二阶段任务，是利用净化场和真名共鸣，尝试在种子周围构建一个微型的、稳定的“能量-信息”循环，模拟健康地脉环境，引导种子的“根须”向更深、更稳定的区域生长。
然而，就在能量输出准备提升档位时——
异变突生！
裂缝深处，那些原本安静蛰伏、如同血管般搏动的紫黑色能量脉络，突然剧烈地蠕动、膨胀起来！仿佛被“秩序净化场”和“真名共鸣”刺激到了敏感的神经。
紧接着，一股冰冷、怨毒、充满了无尽空虚与自我否定的意念洪流，如同溃堤的黑色潮水，猛地从那些脉络深处喷涌而出，狠狠撞在淡金色的三角光锥上！
“滋滋滋——！”
光锥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悲鸣！淡金色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真名共鸣柱”的嗡鸣变得杂乱刺耳，“秩序净化场发生器”的读数疯狂跳动，过载警报尖啸！
“是‘蚀梦’残留集群！被净化场激活了！”琉璃惊呼，“它在反击！试图污染我们的设备和共鸣场！”
张震看到，在裂缝深处翻滚的黑色意念潮水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充满自我怀疑和绝望的“面孔”——那些是万年来，被昆仑地脉吸收、又被“蚀梦”污染同化的，无数在此地修炼失败、走火入魔、或因各种原因绝望而死的修士的灵魂残响！它们被“蚀梦”编织成了攻击的武器，发出无声的控诉与诱导：
“道途艰难……何必坚持……归于寂灭……方得永恒……”
“守护何用……终为尘土……挣扎何益……徒增痛苦……”
“信任……终被背叛……团结……终将分裂……希望……皆是虚妄……”
这些充满了负面认知毒性的意念，疯狂地冲击着光锥，试图侵蚀队员们的心神，瓦解他们的意志，污染他们带来的“秩序”与“真名”能量！
“坚守本心！回忆你们为何而来！”张震在频道里怒吼，同时强忍着左臂剧痛和意识受到的冲击，拔出腰间的特制能量手枪，对准裂缝深处翻涌的黑色潮水连续射击！能量光束没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效果甚微。
物理攻击，对纯粹的“认知污染”效果有限。
队员们咬紧牙关，一边抵抗着脑海中的负面低语，一边拼命维持设备的运转。但光锥的光芒仍在持续减弱，设备过载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就在这危急关头，张震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他关闭了防护服的对外通讯和部分维生系统，将剩余能源全部集中到防护服的“精神抗性增强模块”和手臂的机械外骨骼上。
“琉璃！将‘秩序净化场’和‘真名共鸣’的频率，调整到以我为中心！最大功率，持续五秒！”他命令道。
“队长！你会被直接冲击！太危险了！”琉璃急喊。
“执行命令！这是唯一能‘定位’和暂时‘压制’那玩意儿核心的方法！”张震的声音不容置疑，“我需要看到它的‘根’在哪里！”
琉璃含泪操作。瞬间，黯淡的三角光锥猛地收缩，所有能量汇聚成一道炽烈的、混合着淡金与银白光晕的光束，直射张震！同时，三根“真名共鸣柱”也将所有共鸣频率集中到了他身上！
张震感到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洪流和秩序力量冲入自己的身体！防护服的内衬瞬间被汗水浸透，耳中充斥着无数文明的歌声、历史的低语、以及“蚀梦”那恶毒的嘶吼！他的意识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
但他死死咬牙，将这股汇聚的力量，通过自己坚定的意志和与脚下大地的微弱连接（他曾参与“九鼎计划”，对地脉有特殊感应），狠狠地“踩”向地面，试图顺着“蚀梦”攻击的来路，反向追溯！
刹那间，他的“感知”穿透了厚重的晶岩，沿着那些疯狂蠕动的紫黑色脉络，向下，再向下……在极深的地脉裂隙中，他“看”到了——
一团不断扭曲、变幻形态的、由纯粹的“绝望”、“怀疑”、“虚无”等负面认知概念凝结而成的暗色光团。它深深扎根在一条被严重污染的地脉分支上，如同依附在血管上的恶性肿瘤，正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地脉中因规则创伤而产生的痛苦能量，并向外散发着污染的孢子。
这就是“蚀梦”在昆仑绝地的一个核心节点！
“找到你了……”张震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同时，他感到自己汇聚的“秩序”与“真名”之力，正被那暗色光团疯狂地吞噬、中和，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他强撑着，将最后一股包含了自己全部守护信念和所有队员不屈意志的“信息脉冲”，连同“火绒”等文明真名中最具“抗争”与“希望”特质的片段，狠狠“钉”向了那暗色光团！
“以此为记！此为‘毒’之所在！” 他将这个坐标和感知画面，通过残存的通讯链路，强行发送回“望乡台”和泰山指挥部。
下一刻，汇聚的能量耗尽，光束消散。张震眼前一黑，重重向前栽倒。防护服多处过载冒烟。
“队长！”队员们惊呼，不顾危险冲上前将他拖回。
而裂缝深处，那遭受了“秩序”、“真名”和张震意志全力一击的暗色光团，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翻涌的黑色意念潮水为之一滞，缩回了脉络深处。紫黑色的脉络暂时停止了疯狂的蠕动。
三角光锥重新稳定下来，虽然光芒更加微弱，但总算没有崩溃。种子的绿色脉动再次传来，带着担忧和后怕：“痛……但‘坏东西’……被吓退了……谢谢……”
张震被紧急注射了强心剂和镇静剂，在队员搀扶下开始撤退。任务勉强完成了一半——环境改造初步成功，种子得到了更干净的环境，但也彻底惊动并标记了“蚀梦”在昆仑的一个重要节点，为后续的针对性净化提供了关键情报。
代价是张震精神力严重受损，身体濒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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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各地，“加固与净化”行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在两河流域，当铁砧亲自带领的一支队伍试图在一处新发现的苏美尔早期神庙遗址建立锚点时，他们遭遇的不再是“记忆嫁接者”，而是更加诡异恐怖的“历史噩梦实体”。
神庙废墟活化成了巨大、扭曲的怪物，砖石上浮现出痛苦挣扎的人脸，空气中回荡着被篡改的、歌颂“永恒之主”的刺耳圣歌。更可怕的是，队伍中开始有人出现“认知畸变”——一名队员突然坚信自己是古代的一名奴隶祭司，开始攻击同伴；另一名则陷入了对“秩序”本身的疯狂怀疑，试图破坏锚点设备。
这不是简单的精神控制，而是“蚀梦”利用当地被深度篡改的历史信息场，直接对个体的认知框架进行扭曲和覆盖。
战斗变成了噩梦般的“信念巷战”。铁砧不得不下令，以最强的火力物理摧毁那些活化废墟的核心节点（通常是某块被严重污染的刻石），同时由随队的灵能者不断念诵从王遁记忆中复原的、最古老的苏美尔原初祷文，用真实的“声音”对抗虚假的“圣歌”，艰难地为被“畸变”的队员争夺意识主导权。
在印度河谷，试图净化一处关键“时空涟漪”节点的队伍，则被拖入了一场不断循环的文明崩溃幻象。他们被迫一遍遍“经历”摩亨佐-达罗城因未知原因（被暗示为内部矛盾与神罚）突然衰亡的过程，每一次循环，“蚀梦”都会在其中植入更多关于“文明必然内耗灭亡”的暗示。队员们必须依靠对蓝星当前抗争的坚定信念和对历史真相的求索之心，才能不被这无尽的循环绝望所吞噬，并找到幻象中的“逻辑漏洞”将其击破。
在玛雅、在复活节岛、在吴哥窟……类似的“模因战场”在全球各文明核心区以不同的形式激烈展开。“蚀梦”展现出了极其狡猾和本地化的攻击模式，它不再单纯防御，而是主动利用各地被污染和篡改的文明“伤痕”，构筑起针对性的认知防线和精神陷阱。
铁砧意识到，这场全球“净化”战争，已经升级为一场在文明记忆层面进行的、残酷的认知阵地争夺战。每一个锚点的建立与巩固，都伴随着与“蚀梦”模拟出的、专属于该文明的“阴影”和“噩梦”的生死搏杀。胜利不仅需要武力，更需要对这个文明历史、哲学、精神内核的深刻理解，以及不可动摇的、属于当前蓝星文明的抗争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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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与“玄冰之誓”的沟通取得了关键突破。
在连续多次、以不同“文明真名”和蓝星正面特质“回响”进行的试探性接触后，“玄冰之誓”终于传递出了一段相对完整、逻辑清晰的信息：
“后世承志者……‘蚀梦’……吾等旧称‘心魔种’……乃域外邪识（议会）采撷万灵痴嗔怨毒、杂糅虚空暗质所炼……专蚀道基、坏人心智、腐化地脉灵性……”
“昔年，吾玄天宗举全宗之力，借‘寒渊’本源极冻之力，辅以‘周天星斗正心大阵’，方将其主体镇压封存于地脉裂隙……然其‘毒种’已随‘邪脉’（根须网络）散入四方，蛰伏待发……”
“净化之道……需以‘浩然正气’为火，‘文明薪火’为柴，‘众生愿力’为炉……煅烧其‘毒核’……然此过程，极易引动‘毒种’反噬，污染‘正气’之源……凶险异常……”
“尔等所持‘异界真名’……蕴含迥异道韵……或可扰乱‘心魔种’之同化进程……然否，需慎验之……”
“‘深根’……不止于地脉……亦在‘心田’……汝之文明‘心田’……可还澄澈？可还坚韧？”
信息指明了方向，也提出了更严峻的问题：“浩然正气”（高度凝练的文明正面意志）、“文明薪火”（纯净的文明传承）、“众生愿力”（坚定统一的集体信念），这些是净化“蚀梦”（心魔种）的关键。但蓝星文明在经历浩劫、内部纷争、记忆侵蚀之后，还能否汇聚出足够纯净、足够强大的“正气”、“薪火”与“愿力”？
与此同时，试图制造“信息诱饵”引开虚空掠食者的实验，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观察结果：某些掠食者对包含了“蚀梦”污染特质的“苦涩”信息块，表现出了比对纯净“情感记忆”更强烈的、但似乎带着厌恶与警惕的复杂反应。它们会试探性接触，又迅速退开，仿佛那“苦涩”中有什么让它们感到不适或危险的东西。
“或许……‘蚀梦’的污染，对虚空掠食者而言，也是一种‘毒素’？”哈里斯博士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它们以‘信息’和‘情感’为食，但‘蚀梦’的本质是扭曲和破坏信息的‘毒药’。就像有些动物会本能避开腐败的食物……”
这个发现，为应对虚空威胁提供了一个极其危险、但或许可行的思路——能否利用“蚀梦”污染，作为防御虚空掠食者的毒饵或信息屏障？
多条战线的情报汇聚到指挥部。张震重伤但带回关键情报；全球净化战陷入残酷的认知泥潭；“玄冰之誓”指明净化方向但也提出灵魂拷问；虚空掠食者出现新的行为模式……
蓝星的“深根计划”，在鲜血、信念与智慧的浇灌下，于遍布“蚀梦”毒蔓与虚空窥视的悬崖边缘，艰难地向下扎去，同时，也必须向上迎接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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