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上的软刺
Fiat的目光落在Leo身上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打量——像在看一只炸毛后又突然蔫下去的猫。Leo攥着筷子的指节泛着白,头埋得快抵上碗沿,连耳尖都透着慌。Fiat忽然勾了勾嘴角,低头舀了勺粥,粥香混着暖意漫开时,他觉得这人比昨天堵在宿舍楼下的样子,要有趣得多。
Leo见他没出声赶人,悄悄松了口气,指尖在桌下蜷了蜷又展开——像攒了半天气力的小兽,终于敢往前探了探爪:“Fiat,周末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爸妈都想你了,弟弟还说要给你看他新拼的高达。”
这话像根软针,轻轻扎了Fiat一下。他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脑海里晃过Leo妈妈端着甜汤的笑眼,还有小屁孩抱着他腿喊“哥哥”的声音——那是三年里少有的、能让他安稳睡一觉的暖意。他把勺子放进碗里,声音淡得像化不开的雾:“好,给阿姨订了些养护关节的补品,周末带过去。”
Leo的眼睛“唰”地亮了,像被点着的星子,连嘴角都翘得藏不住:“我们一起回家!”
那笑容太晃眼,Fiat偏过头看着窗外的香樟——他已经很久没这样毫无顾忌地笑过了,连扯动嘴角都像生锈的齿轮,涩得发疼。Leo的声音突然轻下来,像怕惊碎什么似的:“Fiat,你是不是不开心?这次回来,我没见你笑过。”
Fiat搅着碗里的粥,粥粒在勺沿滚了滚又落回去:“习惯了,没什么开心的事。”
这话像冰碴,扎得Leo心口一缩。他看着Fiat垂着的眼,睫毛投下的浅影里,藏着三年前没有的倦——明明从前的Fiat,连看见流浪猫都会弯着眼睛笑。Leo往前倾了倾身,声音裹着点慌:“有我在,我一定会让你开心起来的。”
Fiat没接话,只是把空碗往桌边推了推,起身时带起的风,掀动了桌角的纸巾。
周末的晨光刚漫过窗沿,敲门声就炸了过来。Fiat的睡眠像易碎的玻璃,刚沾上床沿就被砸得稀碎——他攥着枕头,怒气顺着后颈往太阳穴冲,拉开门时,连眼尾都泛着红:“大早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枕头“呼”地砸过去,带着没散的起床气。Leo下意识抬手接住,枕头里的羽绒软乎乎地陷在掌心,像Fiat此刻炸毛的样子。他看着Fiat皱成一团的眉,忽然觉得这炸毛的模样,比平时冷着的脸鲜活多了,忍不住弯着眼睛笑:“我以为你已经起床了,阿姨说要给你做你爱吃的虾饺,我怕晚了赶不上新鲜的。”
Fiat的怒气卡在喉咙里,像被塞了颗软糖。他盯着Leo怀里的枕头,又瞥了瞥对方眼里的笑,忽然觉得这人的存在,像根裹着糖衣的刺——软的地方暖得烧心,扎人的时候又疼得刚好。他转身往屋里走,声音里还带着没散尽的倦:“等着,我换衣服。”
Leo抱着枕头站在门口,晨光落在他的肩线,连空气里都浸着点甜。他听见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忽然觉得这三年的空落,好像正被一点点填起来——哪怕Fiat的语气还是冷的,哪怕他还不敢碰对方的指尖,但只要能跟着他,能看见他,就够了。
Fiat换好衣服出来时,看见Leo正踮着脚把枕头放回他的床——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连被角都捋得平平整整。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落在Leo的发顶,泛着浅金的绒光。Fiat忽然想起三年前,这人也是这样,在他失眠的夜里,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陪着他数窗外的星星。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发疼。他别过脸,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走了。”
Leo立刻跟上来,指尖差点碰到他的衣角,又飞快缩了回去。下楼时,风裹着桂花香吹过来,Fiat听见Leo在身后轻声说:“虾饺要趁热吃才好吃,阿姨说你小时候能吃一笼。”
Fiat没应声,只是脚步慢了半拍——那笼冒着热气的虾饺,和三年前没说出口的“别走”,一起沉在记忆里,此刻被风掀起来,带着点烫人的温度。他攥着外套的领口,忽然觉得这趟“回家”,或许不像他想的那样,只是赴一场温暖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