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刚灭,林昭就蹭着墙根滑下来,后背贴着冰凉瓷砖,手里那份麻醉记录攥得发皱。走廊灯管滋滋响,照得他指节泛白。“你又熬夜了。”厉屿白推门出来,口罩扯下半边,下巴冒青茬,眼底一片乌青。“老师,茶芜衣上周三、周五的麻醉单,剂量不对。”林昭把文件夹递过去,喉结滚了滚,没说自己凌晨三点蹲在监控室翻了十七遍录像。厉屿白翻开两页,呼吸一顿,“她动了什么?”“丙泊酚减了三分之一,舒芬太尼加了十五微克。三台手术,病人术后都躁动。”林昭盯着他,“她在拿患者试药。”厉屿白合上本子,纸张边缘割进掌心,“她要什么,你清楚。”“我不清楚。”林昭声音突然拔高,惊得护士站抬头,“但我知道你要保她,哪怕她踩着人往上爬。”电梯叮一声,两人猛地转头——茶芜衣抱着病历本走过来,发尾滴水,在肩头洇出深色印子,唇角翘着,像刚从晴天里走进来。
手术室的灯刚灭,林昭就站在门口等。厉屿白摘下口罩,额角还挂着汗,一眼看见他手里攥着的文件夹。
“你又查她了?”厉屿白嗓音哑。
林昭没躲,把文件夹递过去:“第三例了,麻醉苏醒时间都比记录快七分钟,不是误差。”
厉屿白站着没接。
“她知道你在查她吗?”
“我不知道。”林昭低声道,“但她不怕我知道。”
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声,不紧不慢。两人同时转头,看见茶芜衣披着白大褂走来,手里还拎着一杯冰美式。
“老师,”她笑,“刚做完手术,喝一口?”
厉屿白盯着她,没动。
她耸肩,吸了一口咖啡,冰块咔哒撞在牙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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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芜衣第三次经过办公室门口时,在玻璃上呵出一团白雾。她的手指在雾气中划过,留下一道湿润的数字——"0.3%"。指尖还残留着保温杯里咖啡的温度,袖口微微掀起,露出手腕内侧淡青的血管,像一条蜿蜒的小溪。
她没有推门。隔着雾蒙蒙的玻璃,能看见林昭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握着几张纸,指节泛白。厉屿白站在办公桌前,背影挺直如刀刃,黑色西装衬得他肩线愈发锋利。两人之间堆叠着文件,像一堵无形的墙。
脚步声远去后,林昭抬手擦了擦眼镜。镜片上的水汽还未散尽,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他下意识攥紧手中的手术记录,纸张边角被捏得发皱。
厉屿白正低头翻阅病历。钢笔在他手中轻轻转动,笔尖在某页手术名称处顿了顿,墨迹晕开一小块深色痕迹。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喉结动了动。
"三台手术,同一问题。"林昭开口,声音有些发涩,"您觉得只是巧合?"
厉屿白抬起头,目光扫过林昭紧绷的脸,又落回手中的病历。他的手指修长苍白,骨节分明,翻动纸张时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医学需要容错空间。"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讲授一堂基础理论课,"0.4%在安全阈值内。"
林昭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知道这位老师向来严谨,却没想到他会用如此理性的方式回避问题。他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雨声。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流,在冷白的日光灯下泛着刺眼的光。
"术后认知障碍风险会增加17.6%。"林昭的声音提高了些,"这还不够引起您的重视?"
厉屿白的手指顿住了。他望着窗外,眼神有些恍惚。记忆像潮水般涌来——那个闷热的下午,茶芜衣坐在诊室里,手腕搭着测量脉搏的仪器。她的指尖比正常人高出2℃,眼神却格外清亮。他说要检查她的心率,她却笑着说:"厉老师,我心跳快是因为见到您。"
钢笔在
纸上划出一道折痕。厉屿白猛地合上病历,站起身走向窗边。这个动作让林昭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那时厉屿白还是个刚入职的年轻医生,看着暴雨中的路灯发怔,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您还记得三年前那场事故吗?"林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试探。
厉屿白的手扶在窗框上,指节发白。三年前的画面在眼前闪现:血泊中的少女,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倔强地抓着他的白大褂不放。是他亲手缝合了她后颈的刀口,一针一线,像是要把那些伤痛都藏进皮肤之下。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真的有人进来了。茶芜衣抱着保温杯,头发还有些潮湿,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在肩头洇出暗色的痕迹。她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经过厉屿白身边时,后颈的旧疤恰好映入他眼帘。
那是三年前他亲手缝合的伤口。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窗外的雨势更急了,水珠打在空调外机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茶芜衣坐下时碰到了桌角,保温杯里的咖啡晃出几滴,在桌面上晕开成诡异的形状。她若无其事地用纸巾擦拭,唇膏印在杯口,像一道朱砂色的月牙。
厉屿白突然抓起钢笔,在手术记录背面写下什么。笔尖力道很重,穿透纸张形成凹痕。林昭看着他颤抖的手指,第一次发现这位永远冷静的教授也会有失控的时候。
茶芜衣端起保温杯轻啜一口,目光扫过桌上的病历。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但很快又垂下眼帘。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雨声和空调运转的嗡鸣。
"有些事..."林昭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抖,"厉老师不该被蒙在鼓里。"
话音未落,打印机突然吐出新的手术排班表。纸张缓缓滑出,边缘还带着温热。厉屿白盯着那张纸看了许久,忽然开口:"你信她吗?"
这个问题悬在半空,久久没有人回答。林昭望向窗外渐歇的雨幕,雨水顺着他的镜片滑落成线。他想起昨夜在监控室看到的数据,想起茶芜衣说过的那句话——"有时候,真相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信你不会看错人。"他低声说,声音混在雨声里,几乎听不见。
办公室的角落里,一个抽屉微微敞开。茶芜衣的背包放在地上,露出半截诊断书。患者姓名栏被黑色记号笔重重涂改,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墨迹。
镜头最后定格在那张泛黄的照片上。照片里,少年厉屿白背着少女茶芜衣站在实验室门口,两人的笑容都还带着稚气。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