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的余温尚未散尽，英国公府便递来了帖子，说是府中那株嫁接的海棠开得正盛，特请靖王过府赏玩。
萧玦捏着那张洒金帖子，指尖在“英国公”三个字上轻轻敲击。沈凝霜坐在他对面，正用他送的玉笛练习指法，笛音清越，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
“怎么，怕我去了不回来？”萧玦抬眼，笑得促狭。这些日子两人形影不离，沈凝霜虽依旧清冷，眉宇间却多了几分依恋，尤其是在他提及那些京中贵女时，眼底总会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醋意。
沈凝霜吹错一个音，脸颊微红：“王爷的事，与我何干。”
“怎么无关？”萧玦放下帖子，走到她身后，双手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你如今是我的人，我的事，自然就是你的事。”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引来一阵轻颤，“英国公那老狐狸，寿宴上没抓到把柄，这是又想设局了。”
沈凝霜握住他环在腰间的手：“我与你同去。”
“不必。”萧玦吻了吻她的耳垂，“你去了，反倒让他们束手束脚。在家等着我，我带些海棠花回来给你插瓶。”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秦风会在外围接应，若真有异动，不必顾我，先护好自己。”
沈凝霜知道他心意已决，只能点头，将那柄玄铁匕首塞进他靴筒：“万事小心。”
英国公府的夜宴，设在后花园的海棠坞。红灯高悬，映得满树粉白海棠如燃雪堆，暗香浮动，却掩不住空气中那丝若有似无的杀机。
英国公满面堆笑，亲自将萧玦迎进坞中。座上早已摆满佳肴，几个衣着暴露的舞姬正随着丝竹声扭动腰肢，眼波流转，不住地往萧玦身上瞟。
“王爷能赏光，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英国公端起酒杯，“这杯，老臣敬王爷。”
萧玦浅啜一口，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宾客——都是太上皇时期的旧部，此刻脸上虽挂着笑，眼底却藏着算计。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慵懒：“国公府的海棠确实名不虚传，只是不知，比起府里的美人，哪个更销魂？”
这话一出，座上顿时响起一阵哄笑。英国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拍了拍手：“早就听闻王爷喜好风雅，老臣特意备了份薄礼，望王爷笑纳。”
话音刚落，屏风后走出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身黑纱舞衣，肌肤胜雪，在灯火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眉眼如画，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勾魂摄魄的媚意，偏偏嘴角又噙着一抹清冷，像是淬了毒的玫瑰，危险而诱人。
“妾身苏媚，见过王爷。”女子盈盈下拜，声音软糯，却带着穿透力，一下子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萧玦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这女子身段妖娆，眼神却太过锐利，尤其是那双手，看似纤纤玉指，虎口处却有淡淡的薄茧——分明是常年练掌的痕迹。
“苏姑娘请起。”萧玦笑得越发漫不经心，“不知苏姑娘善舞，还是善……别的？”
苏媚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为更深的媚意：“王爷想让妾身善什么，妾身便善什么。”她说着，莲步轻移，竟直接走到萧玦面前，拿起酒壶为他斟酒，指尖故意在他手背上轻轻划过。
灼热的触感传来，带着脂粉香，却让萧玦心头一凛。这女子的气息，竟与太液池底那个易容成苏若雪的暗卫有几分相似，只是更浓烈，更具侵略性。
“哦？那便请苏姑娘为本王舞一曲吧。”萧玦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眼底却已布下防备。
苏媚嫣然一笑，接过侍女递来的绸带，旋身起舞。黑纱翻飞，如暗夜蝙蝠，舞姿时而缠绵，时而凌厉，腰间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却在某个转身的瞬间，与远处的丝竹声形成了诡异的共鸣。
萧玦的指尖在桌下轻轻敲击——那是他与秦风约定的暗号，银铃响三声，便是动手的信号。
果然，当苏媚旋到他面前，一个俯身的动作，手中的绸带突然如灵蛇般弹出，尖端隐现寒芒，直刺他心口！
“王爷小心！”英国公故作惊慌地喊道，眼底却藏着笑意。
萧玦仿佛吓傻了一般，直到绸带即将及身，才猛地侧身，同时反手扣住苏媚的手腕。他的力道极大，苏媚只觉腕骨欲裂，疼得闷哼一声，另一只手却从袖中滑出一把短刀，刺向他的小腹！
“美人投怀送抱，本王却之不恭。”萧玦低笑一声，竟顺势将她拉入怀中。短刀擦着他的腰侧划过，带起一片血花，他却像是毫无所觉，唇瓣凑到她耳边，声音暧昧而冰冷，“黑寡妇的‘销魂掌’，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苏媚浑身一震。黑寡妇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成员皆为女子，擅长用毒与媚术，从没人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他怎么会……
“你……”
话未说完，萧玦突然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这吻带着血腥味和不容错辨的侵略性，像要将她生吞活剥。苏媚猝不及防，只觉一股力道从他唇齿间传来，随即舌根一麻，竟是被他渡入了一颗药丸！
“唔……”她想挣扎，却被他死死按在怀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眼中的戏谑，感受着那药丸在腹中化开，带来一阵酸软无力。
“苏姑娘这滋味，倒是比海棠花甜。”萧玦松开她，指腹擦过她红肿的唇瓣，语气轻佻，动作却带着杀意，“只是不知，英国公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卖命？”
苏媚瘫软在他怀里，浑身力气尽失，眼中满是惊恐。她终于明白，这靖王根本不是什么风流草包，他从一开始就识破了她的身份，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将计就计！
“王爷饶命！”她声音发颤，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媚态。
“饶你？”萧玦冷笑，将她推给冲进来的秦风，“把她带回府，好好‘审问’，看看她嘴里能吐出多少国公府的秘密。”
英国公见状，脸色煞白，起身就要呼救，却被萧玦一个眼刀钉在原地。
“国公爷这出‘美人计’，本王收下了。”萧玦站起身，拍了拍腰间的血迹，笑容冷冽，“只是下次再想算计本王，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他转身就走，红色的海棠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与那片刺目的血迹交相辉映，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英国公望着他的背影，双腿一软，瘫倒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这步棋，彻底输了。
靖王府的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萧玦靠在软垫上，低头看着腰间的伤口，那里虽不深，却隐隐作痛。秦风坐在对面，正为他处理伤口，脸色凝重：“王爷，这黑寡妇组织向来只认钱不认人，怎会为英国公卖命？”
“因为钱，也因为权。”萧玦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清明，“太上皇旧部手里，定然握着能让黑寡妇动心的筹码。看来，这京城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他忽然想起沈凝霜，想起她在府里等着自己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柔和了些：“回去吧，别让她担心。”
马车驶入王府，萧玦刚下车，就看到听竹院的灯还亮着。沈凝霜站在院门口，披着件斗篷，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眼中满是焦急。
“回来了？”她快步上前，目光落在他腰间的血迹上，脸色瞬间白了，“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萧玦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指尖的冰凉，“让你担心了。”
沈凝霜没说话，拉着他走进内室，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她的动作很轻，眼眶却红了，直到看到伤口不深，才松了口气，抬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让你逞能！”
萧玦疼得龇牙咧嘴，却笑得开怀：“疼，疼才好，证明我家霜儿心疼我。”他忽然凑近，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不过那黑寡妇的滋味，可比你差远了。”
沈凝霜脸一红，刚要反驳，却被他紧紧抱住。
“别担心，”萧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难得的郑重，“等处理完这些事，我便奏请皇兄，娶你为妃。到时候，谁也不能再伤你分毫。”
沈凝霜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点了点头。她知道，前路或许依旧凶险，但只要身边有他，她便什么都不怕。
窗外的月光静静洒落，照亮了相拥的两人，也照亮了那柄放在枕边的玄铁匕首，刀柄上的“生死相随”四个字，在夜色里闪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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