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太湖芦苇荡的第三日，雨总算停了。
萧玦并未按原计划游江南，反而让人备了辆宽敞的乌木马车，说是京中突发要事，需即刻返程。沈凝霜自然知道这是托词，他分明是怕夜长梦多，想把自己这“战利品”尽快带回他的地盘。
她的伤势在萧玦那上好的金疮药和参汤滋补下好了些，至少能勉强坐立，只是左臂仍不能用力，内力也只恢复了三四分。反抗？她试过一次，结果被萧玦借着扶她的由头，在她腰侧捏了把，气得她差点咬碎银牙，却也只能作罢——这男人看似散漫，身手却深不可测，加上那个如影随形的秦风，她眼下确实讨不到好。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角落里燃着安神的檀香，驱散了旅途的疲惫。沈凝霜靠窗坐着，一身素色的襦裙还是萧玦让人备的，料子是极好的云锦，却衬得她脸色愈发清冷。她掀开一角车帘，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致，眉头微蹙——离京城越近，她心里就越不安。那座富丽堂皇的牢笼，不是她这江湖人该待的地方。
“在想什么？”
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搭在她的膝盖上。
沈凝霜浑身一僵，猛地转头，对上萧玦含笑的眼。他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身上的龙涎香混着檀香，萦绕在她鼻尖，带着种令人心悸的侵略感。
“拿开。”她声音冰冷，试图推开他的手。
萧玦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纤细，在他宽大的手掌里显得不堪一握。他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肌肤，眼神带着几分玩味：“沈姑娘，这一路过来，你总是板着脸，难道就不能对我笑一个？”
“我笑不笑，与王爷何干？”沈凝霜用力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怎么无关？”萧玦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你可是我救回来的人，算起来，也是我的‘所有物’，你的喜怒哀乐，自然该由我做主。”
“无耻！”沈凝霜气得脸颊泛红，偏偏这抹红落在萧玦眼里，像是雪地里绽开的红梅，格外动人。
他低笑一声，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吹了口气：“无耻？那沈姑娘说说，我是现在就对你做些更无耻的事，还是等回了王府，挑个良辰吉日？”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道，带着麻痒的触感，沈凝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却不小心撞进他怀里。
萧玦顺势搂住她的腰，将人圈在怀里。她的腰很细，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他低头看着她紧抿的唇，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你看，这可不是我主动的。”
“放开我！”沈凝霜又羞又怒，抬手想打他，却忘了左臂有伤，一动便牵扯到伤口，疼得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
萧玦见状，倒是松了些力道，却没完全放开，只是伸手轻轻按住她的左臂：“别动，伤口又裂了。”他的指尖带着暖意，落在她的伤处，动作竟难得的轻柔。
沈凝霜一愣，一时忘了挣扎。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你说你，明明伤还没好，偏要逞强。若是留下疤痕，岂不是可惜了这好皮囊？”
沈凝霜别过脸，不想理他。这男人就是这样，时而轻佻得让人牙痒，时而又会流露出几分关切，让人摸不透心思。
萧玦却不放过她，手指顺着她的手臂滑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她的手指纤细，指尖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却并不粗糙，反而有种独特的质感。
“沈姑娘，”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了些，“你在江湖上闯荡这么久，就没想过找个依靠？”
沈凝霜皱眉：“我自己便是依靠。”
“女子终究是女子，”萧玦轻叹一声，“总有些时候，需要个男人为你遮风挡雨。比如前几日在芦苇荡，若不是我，你……”
“住口！”沈凝霜厉声打断他，那天的屈辱是她心头的刺，他偏要反复提起。
“我只是实话实说。”萧玦看着她气红的眼，笑道，“你看，跟着我，至少没人敢再欺负你。靖王府的门槛，可不是谁都能踏进来的。”
“我不需要。”沈凝霜冷冷道，“等我伤好，自会离开。”
“离开？”萧玦挑眉，“去哪里？回江湖上继续做你的玉面罗刹，被人追杀？还是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沈凝霜心上。她确实没想好以后的路。黑风寨和断魂谷的余党不会放过她，那些觊觎她剑法或是美貌的江湖人也不会罢休，她的路，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坎坷。
看着她沉默的样子，萧玦心中微动，放缓了语气：“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我靖王府虽不比江湖自由，却也能保你一世安稳。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沈凝霜抬眼，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中带着几分认真，几分诱惑，还有几分她看不懂的深邃。她忽然觉得，这男人比那些江湖上的刀光剑影，更危险。
“王爷想要什么？”她冷声问道，“想要我像京里那些女子一样，对您曲意逢迎，任您摆布？”
“若是你愿意，我自然求之不得。”萧玦笑得坦荡，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但我更想看看，这冰雕玉琢的玉面罗刹，动情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他的指尖带着灼热的温度，烫得沈凝霜猛地偏头，却被他顺势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
“你！”
“嘘——”萧玦竖起手指，抵在她的唇上，“别闹，秦风还在外面呢。”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暧昧的气息，沈凝霜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唇上。她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萧玦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就喜欢看她这副明明羞恼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猫，挠得他心头发痒。
他缓缓收回手，却故意在她唇上轻轻擦过。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沈凝霜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往后缩，撞到了车壁，疼得她龇牙咧嘴，却又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只能强忍着。
萧玦见好就收，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摇着折扇，慢悠悠地看着她：“沈姑娘，还有几日就到京城了。你最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留在我身边。”
沈凝霜没理他，重新看向窗外，只是耳根却悄悄红了。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马车内，檀香袅袅，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萧玦看着她倔强的侧脸，嘴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他知道，这玉面罗刹的心防虽重，但只要他再加把劲，总有一天，能让这冰霜融化，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
而沈凝霜，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心里却乱如麻。她告诉自己，绝不能被这风流王爷迷惑，伤好之后必须立刻离开。可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他轻佻的笑，他温柔的指尖，还有他那句“我保你一世安稳”。
京城越来越近了。
那座繁华又诡谲的帝都，会是她的归宿，还是另一个牢笼？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湖，似乎被那个叫萧玦的男人，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了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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