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之外

晨读的铃声响起时，陆然正被林可堵在走廊。"作业！"班长大人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冷酷的白光，"别告诉我你又没写。"陆然手忙脚乱地翻着书包，余光却瞥见秦锋从后门走进教室，黑色耳机线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弧线。

"找到了！"陆然抽出皱巴巴的作业本，差点打到正在背单词的魏新雨。这个总是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皱眉往旁边躲了躲，笔尖在单词书上划出长长一道线。

"你最近怎么回事？"林可翻着作业本突然凑近，"老往窗边看什么呢？"陆然手一抖，铅笔盒"哗啦"摔在地上。前排几个女生回头张望，他蹲下去捡时，看见秦锋的球鞋从过道经过，鞋带松了一边。

上午第三节是数学课。陆然假装记笔记，实则在本子上画满了无意识的线条。窗外梧桐树沙沙作响，他数到第七片叶子落下时，秦锋突然举手："老师，投影仪反光。"声音像块浸在溪水里的鹅卵石。

老师调整窗帘时，陆然终于敢正大光明地望过去。阳光穿过秦锋的指缝，在他课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转笔的速度比上周又快了些，井城偷偷在桌肚里模仿，笔"啪"地飞出去砸到了林可的小腿。

"陆！然！"班长大人的怒吼惊醒了后排打瞌睡的体委。全班哄笑中，陆然红着脸去捡笔，起身时发现秦锋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他这学期第一次看见秦锋笑。

午休时食堂人声鼎沸。陆然端着餐盘找座位，看见秦锋独自坐在窗边。他的餐盘里整齐地码着三样菜，连米饭都堆成标准的半球形。陆然正犹豫要不要过去，体委突然勾住他脖子："发什么呆！今天有鸡腿！"

被拽走的瞬间，秦锋抬头看了一眼。陆然不确定那是不是在看自己，因为他很快又低下头，用筷子尖把青椒一颗颗挑出来排成直线。

下午大扫除，陆然被分到擦窗组。他踩着凳子战战兢兢地擦玻璃，突然发现能从这个角度看见篮球场——秦锋正在罚球线练习投篮，汗水把他的白T恤黏在后背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轮廓。井城看得太入神，抹布"啪"地掉在楼下花坛里。

"喂！"劳动委员在下面喊，"你的抹布砸到教导主任了！"

放学后的教室空荡荡的。陆然假装值日留下来，其实是为了看秦锋打球。黄昏的光线把储物柜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蹲在走廊拐角，透过门缝看见秦锋独自在空教室里加练。运球声像心跳一样规律，突然"砰"的一声，篮球滚到了门口。

陆然下意识接住球。再抬头时，秦锋已经站在面前，胸口剧烈起伏着，汗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他伸手要球时，陆然注意到他右手腕上缠着褪色的运动胶布。

"你...每天都加练吗？"陆然鼓起勇气问。

秦锋用球衣下摆擦了擦汗，腹肌线条一闪而过："嗯。"

就这一个字，却让陆然耳朵发烫。他想说些什么，体委的大嗓门突然从楼梯口传来："锋哥！water找你！"秦锋点点头离开，篮球在地板上弹起又落下，像陆然悬在半空的心。

晚自习的教室安静得能听见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陆然第无数次偷看左前方时，发现秦锋在揉太阳穴。他书包里其实装着薄荷糖——自从上周注意到秦锋偶尔会头疼后，他就每天随身带着。

"传一下。"林可突然递来一张纸条。陆然心跳加速，直到发现是传给魏新雨的数学答案。他失落地转身时，看见秦锋把脸埋进臂弯里，后颈的那颗小痣在荧光灯下特别明显。

下课铃响起时，陆然终于鼓起勇气。他攥着薄荷糖走到秦锋桌前，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呼吸轻得像猫。陆然轻轻把糖放在他摊开的英语书上，逃也似地跑了。

出教学楼，陆然遇见买水的秦锋。他们隔着冰柜玻璃对视一秒，秦锋突然拿起两瓶运动饮料，把其中一瓶放在收银台边上。井城愣在原地，直到店员催促才反应过来。

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陆然拧开瓶盖，发现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正沿着自己的手腕往下滑，就像白天看见的，从秦锋下巴滴落的汗珠。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他偷偷回头，看见秦锋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耳机线依然垂在肩头，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这天晚上，陆然的日记本上多了一行字："他今天喝了和我同款的水。"墨迹未干，就被匆匆涂掉，改成："魏新雨数学考了满分，要向她学习。"但涂改液下面，原来的字迹依然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