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事件过去三天后，陆然在英语课本里发现一张对折的便签纸。上面用铅笔写着"谢谢"，字迹工整得像刻出来的，最后一笔捺得极重，几乎要划破纸张。他盯着这张纸条看了整整一节课，直到林可用圆规尖戳他手背："老师叫你翻译第三段。"

放学时突然下雨。陆然站在教学楼屋檐下，看着雨帘把操场隔成模糊的色块。魏新雨撑开伞从他身边经过，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你最近......"话没说完就被体委的大嗓门打断："锋哥！接着！"只见一把黑色长伞划过雨幕，秦锋抬手接住时，伞骨擦过陆然的袖口，带起一阵带着雨水气息的风。

"一起？"秦锋突然转头。陆然差点咬到舌头，才发现对方是在问被淋成落汤鸡的体委。他们共撑一把伞离开时，陆然注意到秦锋把伞面往体委那边倾斜了十五度，自己的左肩被雨淋得发亮。

周末返校那天，陆然特意早到两小时。空荡荡的教室里，秦锋的课桌收拾得一尘不染，数学笔记用不同颜色的便签分类，钢笔端正地摆在右上角。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想碰碰那支笔，身后突然传来咳嗽声——魏新雨抱着作业本站在门口，目光复杂。

"他每天六点就来晨读。"魏新雨突然说，"上次你落在这的《篮球周刊》，是他收起来的。"陆然的耳朵"轰"地烧起来，慌乱中碰倒了秦锋的笔筒。等他们手忙脚乱捡完散落的文具，走廊尽头已经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周二的生物实验课，陆然和秦锋被分到同一组解剖青蛙。林可隔着两排桌子冲他挤眼睛，被魏新雨一把拽回去量蛙腿神经反射。秦锋戴橡胶手套的动作很慢，指尖一点点没入乳胶的过程让陆然想起家里泡牛奶的饼干。

"按住。"秦锋递来镊子。他们的手指在青蛙冰冷的腹腔上方相碰，陆然差点切到迷走神经。秦锋叹了口气接过工具，小指勾住他的手腕往下压："这里，用力。"解剖灯下，秦锋的睫毛在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陆然数到他呼吸时鼻翼微微颤动了十七次。

体育课测引体向上时，陆然在单杠上吊了十秒就掉下来。垫子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他仰头看见秦锋正在最高处，腰腹绷出漂亮的肌肉线条，汗湿的T恤下摆翻起一角，露出人鱼线末端淡青的血管。体委突然凑过来："看呆了？锋哥能拉二十......"

"我是在研究动作要领！"陆然吼得太大声，连树上的麻雀都惊飞了。单杠上的秦锋突然松手落地，经过他身边时扔下一句："晚上六点，体育馆。"

陆然在更衣室磨蹭到五点五十。推开体育馆侧门时，看见秦锋正在罚球线投篮，球衣后背被汗水洇出深色的V字。篮球在空荡荡的场馆里回声很响，像陆然剧烈的心跳。

"十个。"秦锋把球传过来，"进三个就及格。"陆然手忙脚乱接住，球面上还留着对方的体温。他投出的第一个球砸到篮筐前沿，第二个直接三不沾，第三个鬼使神差地擦板入网。

"姿势。"秦锋突然站到他身后，右手扶住他的手肘，"不是用手腕。"陆然闻到他身上海盐沐浴露的味道，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隔着两层衣料传来。篮球第七次脱手时，秦锋突然问："为什么偷看我？"

陆然的血液瞬间凝固。场馆顶灯在秦锋眼里碎成星星，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远处传来保洁阿姨推车的声音，秦锋退后一步："明天继续。"

那天晚上陆然梦见解剖课的青蛙变成了自己的心脏，被秦锋捏在手里轻轻一压，就渗出甜蜜的汁液。醒来时月光铺了满床，他摸到枕边那瓶没开封的运动饮料，瓶身凝满冰凉的水珠。

次日清晨，陆然在秦锋课桌里塞了盒薄荷糖。这次他鼓起勇气写了张便签："头疼时吃。"落款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篮球。整个早读他都不敢抬头，直到林可用作业本拍他脑袋："你书拿倒了。"

窗外，梧桐叶飘落在窗台上。陆然偷偷抬眼，看见秦锋把便签夹进了英语书里。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那行字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