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

自那以后，陆然和秦锋再没说过话。

他们之间隔了两个人——2号位是班长林可，3号位是永远在写题的魏新雨。一条过道，三米不到的距离，却像划了条看不见的线。

但陆然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越界。

1.

秦锋的座位靠窗。

阳光好的时候，光会斜斜地落在他桌上，把他写字时微曲的指节照得透亮。他转笔很厉害，黑色中性笔在指尖转两圈，“嗒”地一声轻响，准准落回虎口。

陆然在第4组偷偷学他转笔，笔飞出去三次，最后一次砸到前桌的后脑勺。

2.

周三物理课，老师让前排同学向后传试卷。

传到2号林小雨时，她正偷偷涂指甲油，顺手把试卷往后一甩。纸张擦过3号赵毅酣睡的脑袋，飘到了过道上。

陆然弯腰去捡，发现秦锋也同时俯身。

两只手同时碰到试卷边缘。

秦锋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有打球磨出的薄茧。陆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抬头时撞进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你的。”秦锋把试卷递过来，声音比窗外吹进来的风还淡。

3.

周五放学下雨，值日生忘了关窗。

陆然折返时，教室里只剩秦锋一个人。他站在窗边关玻璃，雨水顺着他的腕骨滑进袖口，校服后背湿了一小片，隐约透出肩胛骨的轮廓。

陆然躲在走廊拐角，捏着忘带的作业本，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雨幕里。

月考完那天，陆然盯着值日表发呆。

“你看什么呢？”同桌凑过来，“哦~1组靠窗啊……”

陆然耳根发烫，低头假装整理书包。余光里，秦锋拎着篮球走出教室，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线条像被雨水冲刷过的青石。

风吹动窗帘，遮住了那个总让他视线迷路的位置。

天有不测风云----------------------------------

周一早自习，汪老师用板擦重重敲了三下讲台，粉笔灰簌簌落在值日表上。

"都安静！"他推了推眼镜，"从今天开始实行座位轮换制，每两周往右后方移动一个位置。"黑板上粉笔画出刺耳的声响，"1组换到2组，2组换到3组，最后一组换到1组，斜向移动。"

班长林可立刻举手："老师，这样会打乱学习小组......"

"就是要打乱。"汪老师打断她，"省得你们总跟固定的人交头接耳。"他目光扫过教室，"魏新雨，别以为低着头我就看不见你在课桌底下写作业。"

正在偷做物理题的魏新雨红着脸收起卷子。陆然趁机扭头——秦锋单手支着下巴望向窗外，喉结在晨光里投下一小片阴影，对骚动充耳不闻。

课桌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陆然拖着书包挪到2组3号时，发现秦锋正把课本塞进抽屉。他们的手臂在过道短暂相碰，秦锋的校服袖口掠过井城手腕，带着薄荷味洗衣粉的凉意。

"你......"陆然张了张嘴。

秦锋突然转身，两人鼻尖差点相撞。陆然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牛奶味，看见他瞳孔里映着自己惊慌放大的脸。

"挡路了。"秦锋说。

陆然慌慌张张后退，小腿撞到魏新雨的课桌。哗啦一声，笔袋里彩色荧光笔滚落一地。

"对不起！我帮你......"

"不必。"秦锋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黄色荧光笔，指尖在笔帽上停顿半秒，"下次看路。"

陆然蹲在地上捡笔时，发现秦锋的新座位正好在他右前方。从这个角度，能看见阳光穿透他耳廓的细小绒毛，和黑色短发下若隐若现的红色耳机线。

林可抱着全班座位表经过，突然"咦"了一声："陆然，你耳朵怎么......"

"热的！"陆然猛地捂住耳朵，"天太热了！"

窗外，九月梧桐叶沙沙作响，蝉鸣声突然拔高了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