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舞蹈室的灯光闪烁了一下。
不是头顶的日光灯，是镜子里透出来的光。所有的镜子开始发光，那种温润的、类似月光的光晕，从镜面深处渗出来，渐渐填满整个空间。
严浩翔来了。
严浩翔低声说。
记忆回廊。
这次没有扭曲，没有折叠，只是镜子里的影像开始变化。他们七个人的倒影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少年。
十六岁的丁程鑫。
穿着洗得发白的黑色练功服，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他站在舞蹈室中央，面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同一个托举动作——原本应该由舞伴完成的托举，现在由他自己完成。
他的动作是分解的。先做出托举的起势，然后空抱，旋转，放下。每一个步骤都精准，但那种“精准”里透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孤独。
因为镜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原本应该有个舞伴在他怀中，应该有一个重量，应该有一个温度。但现在，他怀里是空的，他托举的是空气，他旋转时没有任何阻力。
但他跳得很认真。
认真到近乎虔诚。
镜中的画面开始快进。少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练习。他摔过，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爬起来，继续。他累到虚脱，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气，汗水滴进眼睛里，他抹一把脸，继续。
最令人难受的，是每次练习结束后的时刻。
少年会走到镜子前，对着镜中的自己鞠躬。
那是演出结束后的谢幕礼。
然后他会对着空荡荡的舞蹈室说：“谢谢大家。”
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接着是展示会当天。
画面切换到一个小舞台。台下坐着公司高层和其他练习生。少年穿着正式的表演服上台，音乐响起。
他跳了那支“双人舞”。
一个人。
所有的托举动作，他都用跳跃和旋转巧妙地替代了。所有的双人互动，他都改成了和“想象中的舞伴”的互动。他跳得很美，那种美里带着一种尖锐的、无法忽视的残缺感。
因为他一直在对着空气伸手，一直在对着空气微笑。
舞蹈结束。
掌声响起。不算热烈，但足够礼貌。
少年鞠躬，下台。
画面跟着他来到后台。他坐在一张塑料凳子上，慢慢脱下表演服。然后他做了一件事——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做的王冠。
那是用金色锡纸自己叠的，很粗糙，边缘都不整齐。
他站起来，走到后台那面满是污渍的镜子前，小心翼翼地把纸王冠戴在自己头上。
然后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很轻、但很清晰地说：
“丁程鑫，恭喜你。”
“你一个人，也完成了。”
镜中的少年笑了。
那个笑容里，有骄傲，有释然，但更深的地方，有一种被埋得很深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画面定格在那个笑容上。
然后，所有的镜子同时暗了下去。
舞蹈室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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