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墨,角宫深处的回廊只余下檐角几盏孤灯,在夜风中曳出昏黄迷离的光晕。上官浅从上官玉房中悄然退出,孩子饮了安神的汤药后终于沉沉睡去,只是眉心依旧不安地微蹙。她在廊下驻足,夜风卷着凉意和那株杜鹃过于甜腻的香气拂过面颊,却吹不散心头的窒闷。
转身欲回侧室,却在拐角猝不及防地撞入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
浓烈的沉水香混杂着一缕清冽酒气(并非酩酊,而是浅酌后散出的微醺)将她全然笼罩。宫尚角似是刚从书房出来,衣袍上还浸着夜露的湿凉与笔墨的清苦。
两人身体皆是一震。
上官浅本能地疾退,脊背却猛地抵上身后冰凉的廊柱,退路断绝。宫尚角的手臂在她腰后迅捷地一揽,在她踉跄站稳的瞬间,那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更紧地压向自己,同时也将她困在了他与廊柱之间方寸之地。
距离瞬间消亡。她的前襟几乎贴上他微凉的衣料,隔着层层衣衫,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胸膛下传来的、并不平稳的心跳,还有那紧绷肌肉下蕴含的力量。
灯光将他半边面容雕琢得深邃,眼底因酒意少了些平日的冰冷克制,翻涌着更为直白幽暗的浪潮。他没有说话,只是垂眸凝望着她,目光从她惊惶的眼,逡巡到微张的唇,那专注的审视带着滚烫的侵略性,让她每一寸肌肤都骤然绷紧。
“他……睡稳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比砂纸更粗糙低哑,气息拂过她额前碎发。
她撇开脸,试图忽略腰间那只存在感极强的手臂,从喉间挤出短促的“嗯”声,双手抵上他胸膛想要推开。
宫尚角纹丝不动。反而就着她推拒的力道,俯身更近。他的鼻尖几乎贴上她的,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意,与她慌乱的气息彻底交缠。“怕什么?”他低语,不再是询问,而是某种危险的陈述。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指背缓慢地、带着薄茧的粗粝感,沿着她耳廓的轮廓,一路轻刮至敏感的颈侧。
上官浅猛地一颤,像被火舌舔舐。抵着他胸膛的手失了力道,转而想抓住他作乱的手腕,却被他反手握住,五指强硬地插入她的指缝,紧紧扣住,压在冰冷的柱身上。十指交缠的姿势,亲密得令人心惊肉跳。
“宫尚角!你……”她的斥责被突如其来的接触截断。
他低下头,没有吻她的唇,而是将微烫的唇瓣,印在了她急速跳动的颈侧脉搏上。不轻不重的一下,却带着电流般的酥麻,瞬间窜遍她全身。
“叫我什么?”他的唇仍贴着她的肌肤,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酒意熏染后的低沉性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舌尖极快、极轻地掠过那处被他气息灼热的皮肤。
上官浅如遭雷击,整个人僵住,连呼吸都忘了。那股战栗从被他唇舌触碰的那一点爆炸开来,混合着羞愤、恐慌,还有一种被强行从冰封深处拖拽出来的、陌生的悸动。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喉结滚动时,擦过她颈侧皮肤的微妙触感。
“放开……求你……”声音碎不成调,染上了她自己都陌生的软弱。
宫尚角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幽深的漩涡将她吸卷。他没有理会她的哀求,扣着她的手依旧牢固,另一只手却松开了她的腰,转而捧住了她的脸颊。拇指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抚过她颤抖的眼睫,拭去不知何时渗出的一点湿意,然后重重地碾过她下唇娇嫩的唇瓣。
那力道让她感到细微的疼,更多的却是一种被标记般的、令人眩晕的刺激。
“这五年,”他的声音贴着她的唇瓣响起,气息滚烫,“每一个找不到你的夜里,我想的都是……”他顿了顿,鼻尖蹭过她的,唇与唇之间只剩一线之距,若有似无地触碰,“这样把你困在怀里,让你哪里也去不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吻了下来。
不是浅尝辄止,也不是粗暴掠夺,而是一个带着酒气、痛苦和五年孤绝等待的、沉重而深入的吻。他撬开她因震惊而微松的牙关,长驱直入,汲取她的气息,也逼迫她品尝他的味道——清冽的酒,沉水的苦,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的思念。
上官浅脑中一片空白,所有挣扎的力气仿佛都被这个吻抽干。抵着他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力道,无力地攀附在他胸前的衣料上。感官被无限放大,唇舌间是他霸道却不失技巧的纠缠,鼻端全是他侵略性的气息,身体被他牢牢禁锢在怀抱与廊柱之间,动弹不得。
直到肺部的空气快要耗尽,他才稍稍退开,额头却依旧抵着她的,呼吸粗重灼热,喷洒在她湿漉漉的唇上。他看着她迷蒙失神、染上绯红的脸颊和红肿水润的唇瓣,眸色深得骇人。
“现在,”他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拇指再次抚过她被蹂躏得嫣红的唇,带着某种餍足又更添渴求的暗哑,“还觉得我是陌生人么,阿浅?”
他不再等她回答,或者说,他此刻的姿态本身就是答案。他重新将她拥入怀中,这次不再是禁锢,而是以一种几乎要将她揉入骨血的力道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发顶,深深吸了一口她发间的冷香。
“别再躲了,”他的声音埋在她发间,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那是卸下所有冷硬伪装后,赤裸裸的疲惫与脆弱,“我找了你五年,也……快撑不下去了。”
上官浅的脸埋在他胸前,被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包裹,听着他胸腔里沉重紊乱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的力度和那细微的颤抖。眼泪再一次无声地汹涌而出,这次不再是因为恐惧或愤怒,而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厘清的、巨大的酸楚与崩塌。
这个吻,这个拥抱,比任何迷药、任何胁迫都更具摧毁性。它蛮横地撕开了所有伪装的隔膜,将她拖入他情感风暴的最中心。
宫尚角就这样抱着她,在寂静无人的回廊里,站了许久。直到她在他怀中渐渐止住颤抖,只剩下压抑的、细微的抽泣。
他终于稍稍松开她,捧起她的脸,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眼底深处翻涌着心疼与更深的执念。他用指腹一点点擦去她的泪,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然后,再次低下头,将一个轻如羽翼、却带着无尽珍视意味的吻,落在她湿漉漉的眼睫上。
“回去睡吧。”他最后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恢复了部分平稳,却依旧暗哑,“明日……玉儿还要见你。”
说完,他松开了她,转身走入更深沉的夜色,背影依旧挺拔,却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暂时卸下,又或许,是更牢固地系在了心头。
上官浅靠着廊柱,久久无法动弹。唇上残留着他肆虐的触感和温度,腰间仿佛还留着他手臂的力道,眼睫上那轻吻的触感挥之不去,耳边萦绕着他最后那句低语。
夜风再次吹来,她却感觉不到凉意。只有被他点燃的、从内里烧起来的、一片混乱的灼热,和一颗被彻底搅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平静的心湖